日本文化认为美与悲是相通的,电影《情书》通过物哀、幽玄、死亡之美,分别营造出环境、人物与情节的悲美,赋予青春纯爱叙事诗一般的婉转含蓄、梦一般的稍纵即逝。这般朦胧纯真、哀婉幽怨的爱情故事,令人向而往之,更体现着日本文化中独特的审美追求。1995年在日本上映的《情书》,亦于1999年在韩国掀起140万人次的观影热潮,直至今日《情书》仍似一面历久弥新的铜镜,可为我国青春爱情电影的创作一鉴。
日本的文学作品中物哀的设置大都交缠着复杂的情感悲欢,即便是看似平淡的叙述,也不难看出隐藏在笔端下深切隐忍的悲情与浪漫。这些文学作品中,樱花的形象是一个不可替代的存在,樱花作为日本的国花,因其转瞬即逝的绚丽生命和不污不染的高尚品格深深影响了日本文学的创作。
岩井俊二的《情书》是日本一部悲剧性主题文学作品的代表作。作者通过看似平淡却细腻的笔触,借着女主人公缓缓道来的青春记忆,把作品中复杂缠绵的情感进行了浪漫回放,男主人公的死似樱花凋落,碎不及防,最终两个女主人公的残缺记忆得以圆满,太阳升起冰雪消融,又好像看见不远处樱花即将盛开的蓬勃生机,暗自道出人生哲理生命便是在这样痛苦与喜悦、牵挂与释怀的交替中,如樱花的一场场开谢,自然而美好。笔者借《情书》这部作品浅议其蕴含的樱花气质的浪漫悲伤情怀。
日本是一个崇尚“悲美”的国度。正如作家川端康成所说:“悲哀”这个词同美是相通的。因为“在人的种种感情中,只有苦闷、忧愁、悲哀——也就是一切不如意的事,才是使人感受最深的”。欢乐之事、喜悦之情,都容易消逝,苦闷、忧愁、遗憾却能持久萦绕在心头,挥散不去。美的最高形式是悲,这话不无道理。恰如日本人喜爱樱花———早晨突然盛开的樱花,粉白相印,纯洁美丽,微风吹来的刹那间,花瓣又纷纷飘落,由此生出无尽的叹惋、追忆,不胜哀伤。美好的事物恰如朝露,不等日头升起就匆匆消散,美丽绽放的片刻便显得极为宝贵。赏樱花者只得一遍遍吟叹渐逝之景,一遍遍深化美之印象。这种“以悲为美”的审美追求,在《情书》中也铺展弥漫,淋漓尽致。笔者将从该作品的环境、人物以及情节设置出发,进而探讨这些元素如何巧妙地与悲美之情糅杂起来,且相融无痕。“物哀”与环境设置悲美具有“物哀”的特征。“物”是指自然景物,“哀”是指由自然景物诱发的或因长期审美沉淀而凝结在自然景物中的主体情感。“物哀”是日本民族对自然风物和人的情感之间的感应关系的一种审美概括。正如我国诗词等文学作品中的情景交融、虚实相生、见景移情。《源氏物语》中这样写道:“四季风物中春天的樱花、秋天的红叶,都可赏心悦目。但冬夜明月照积雪之景,虽无色彩,却反而沁人心脾,令人神游物外。”这段话将物哀之理清楚地阐明———万物有灵,事事含情。借“冬夜明月照积雪”一言,我们也可以对悲美之物进行初步而粗糙的辨认。除了樱花,雪是日本文学中另一典型的悲美之物。雪之白色象征纯洁、高雅,白雪在寒冬来临,冷清幽静,别具凄美。在影片《情书》开场,渡边博子躺在一片素白的雪地上,双目紧闭,呼吸静止,像是入睡一般安静,只有雪花无声地飘落。十几秒的静谧,终于被博子一个深深的呼吸打断。随着镜头拉远,博子一身黑衣,在一片白茫茫雪地中向画面远方走去,影子越来越小……这是博子参加未婚夫藤井树的葬礼前,独自缅怀他的片段。整个画面几乎只有黑白两色,简单素净,呈现出圣洁、纯净、高雅之感,也将博子内敛的忧伤慢慢渗透出来,似乎不可细究,但又能确实地感知忧伤之浓。
《情书》中的物哀之美是日本文化中悲美的典型特点,岩井俊二将“雪”这一凄美之象作为全片的大环境,把怅然哀婉的人物关系放在这样的环境中,再以死亡之寂静美幻贯穿始终,为全片确立了悲美的基调,将一个真挚、纯净、空灵、婉转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如细雨绵密润心田,余音缭绕,韵味无穷。《情书》的书写,与日本民族的审美追求紧密契合,因而显得漂亮大方,独有民族韵味。综观国产电影圈,近两年也猛刮起了青春爱情风。其中诸多青春爱情电影似乎不乏这样的辨认特征:“堕胎式”的情节推进、“呐喊式”的情感表达,再举“观众共鸣”之旗将20世纪八九十年代历史事件似冰糖葫芦般串在一起———虽靠着这般过分夸张渲染情绪的手段,能博得一时票房,倘若深挖一番,则味同嚼蜡、食之无味。后来者一味仿照前者,于是电影创作如鲠在喉,无法突破瓶颈之咒。在笔者看来,艺术绝不是复制品,矫揉造作的煽情戏亦不能称之为高招。国产青春电影若要更上一层楼,就不得不摒弃煽情的旧路。也许从贴合民族审美的立场出发,以细腻、真实作为艺术作品的追求,脚踏实地地开展创作,才能酝酿出“径虽曲、但通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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