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个老伙计（原创小说）

俩个老伙计（原创小说）

郑爹被儿子强拉着下楼的时候，与上楼的韩爹撞个对着。

韩爹问：“回来过年了，陪老爷子出去转转吧？”

儿子回答：“嗯，带老爸去买身衣服，一年回家一趟，做儿子的不孝啊。”

韩爹：“好好好，你老子命好，有福之人！”

儿子欲接话，郑爹递了一个眼神，儿子便不语了，牵着老父亲与韩爹擦身而过。

走到楼下，父亲告诫儿子：“以后别在你韩叔面前说太多，别刺激他。”

儿子“哦”了一声，有些不解。

车子向市中心的商贸城开去。父亲在车上告诉儿子一件事情。

“你韩叔不缺钱花，缺亲情。女儿嫁得远，几年难得回来一趟。年轻的时候有个儿子，养到十六岁的时候，突然发现不是亲生的，儿子也不亲近他，便和老婆离了婚，从此失去了联系。”

父亲还告诉儿子：他与韩爹俩个老家伙住同一单元同一楼层，毎天进进出出的，时间久了，处成了老朋友。俩个老伙计经常凑一块喝个小酒，打发老年生活。一次喝酒时过量了，韩老头烂醉如泥，吐露了一桩窝藏了几十年的心病。他说：他一直期待那个养育了十六年的儿子良心发现，来认他这个老父亲。当年和他妈断绝来往时，儿子十六岁，从小到大倾尽了他全部的心血，哪里说放下就能放下，他对儿子的感情早已经血浓于水。

那时，孩子半大不小，被蒙在鼓里，他忍住悲痛，静静地等着孩子长大，等他成人，等他经历人事。他期待着有一天那小子突然幡然醒悟，领略他十六载抚养的艰辛与不易，跑来认他，亲近他！二十多年来揣着这份无尽的期待，也是煎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了，期盼的情更深更切。

十年过去了，儿子音讯全无；

二十年过去了，老韩老垂，儿子依然没有半丝回音。

酒后失言的韩爹吐露这桩心事时，痛哭流涕地反复念叨：自己这一生怕是等不到这个龟儿子了。十六年，十六年白付出了......

韩老头酒醒后，几次心虚地追问老伙计自己酒后乱言没？郑爹不忍拆穿他的心事，拿气话怂他：“你醉得像个死猪，猪嘴里除了哼哼外，哪里还有屁话冒出过。”韩老头信以为真，从此以后死活也不敢喝酒超量了。

专心致志开车的儿子听完韩爹的辛酸史，一路上缄默无语。

到了商贸城，儿子把父亲领进了一家装修高档的服装店。父亲扫视一周，扭头往外走。儿子早有防备，一把截住了父亲的退路。

“这些店别看它高档，其实顾客并不多。经常有打折的衣服，几百几千的标价，打完折几十几百元一件，咱不花冤枉钱，挑打折的买好不？”

老父亲教训四十多岁的儿子：“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衣服嘛穿着暖和就行，贵死人的衣服买它干嘛，不要乱花钱，你们用钱的地方多。”

“好好好，不乱花钱不乱花钱，留着您孙子娶孙媳妇用。我们买打折的，不便宜绝不买。”儿子唯唯喏喏，好说歹说哄住了父亲。

出来的时候，儿子买了一件带毛领的毛呢大衣。儿子告诉父亲，大衣原价1680，打完折后200元。父亲仍嫌贵，儿子再还了50元价，店家一脸为难地成交了。

毛呢大衣穿在身上，确实很暖和，父亲一遍又一遍地感概，转而又嗔怪儿子不该买，更不该还人家50块钱价，做生意不易，一千多的衣服折成了一百多，肯定亏死了。

儿子前边开车，听凭后排的父亲怪罪不休。自后视镜里看到父亲嘴里唠叼着，手里边却是将毛呢大衣摸了又摸，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儿子偷偷地乐了。

回到住处，郑爹示意儿子开锁的动作轻柔一点，尽管如此，还是惊动了对门的韩爹。韩爹开门走出来，口里一个劲恭喜郑爹买新大衣了。郑爹坦言：“150块钱买的，小家伙硬要花这个冤枉钱，我这老鬼哪里缺衣服穿哦。”

儿子趁俩个老伙计打招呼，先一步进屋了。

“你个老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韩爹一双老手抚摸着郑爹身上笔挺柔顺的毛昵大衣，止不住大发感慨。郑爹陪着老伙计扯了几句白方才进屋。

新年很快过完了，郑爹的儿子返回了外地上班，五楼恢复了空巢老人平常的状态。儿子买的新大衣老子穿了一个春节，舍不得脱下来，理由很充分：穿着暖和，脱下来担心感冒。

快到元霄节的时候，终于有见识不凡的老伙伴就毛呢大衣买价断然下了一个结论：“这件大衣没有一千也得八百，一百多块钱想都别想。”

郑爹争辩：“明明看到我儿子付的150块钱，何来的一千八百？”

老伙伴说：“肯定是你儿子窜通好了店员，演戏给你看咯。”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才150块钱，他要演戏干什么？”郑爹争得面红耳赤，心里头暗暗发愁了，要真是花了千儿八百买的，龟儿子这回可败家不浅了。

次日大早，被价格折腾了一个晚上的郑爹坐上公交，找到了商贸城的那家服装店。进去后，他装成顾客的样子单刀直入套问同款呢子大衣的卖价。店家告诉他打七折，折后价格是1176，春节尾上，抹掉零头给1100元。店家信誓旦旦地补充：“年前的这款毛呢大衣八折销售，一分钱零头都别想抹掉。”

郑爹拨腿就走。

下午的时候，郑爹带上了毛呢大衣去而复返，死活要求店家退货，至少要按1100元退钱。

店家理所当然地拒绝退货退款，声称衣服穿过了，不能二次销售了。郑爹拿出一个折衷意见：折价换两件便宜的大衣，不让店家亏钱。几经交涉，女店主见老汉态度坚决，无奈答应了要求。郑爹要店家找了一个好看的礼品袋包了其中的一件大衣，请店员写了几行字，然后穿上另一件大衣，拎着礼品袋胜利班师回朝。

上到五楼时，郑爹悄无声息地开了门，继而轻手轻脚将礼品袋放在韩爹的门口，闪身进了家门。进门后躲在猫眼边一步不离地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半小时后，韩爹开门了，只见他看见门口的礼品袋，不明所以，拎在手上上下翻看着，当看到礼品袋上的几句留言时，仔仔细细辨认了几回，转而浑身一番颤抖，稍后，一把将礼品袋抱在怀里呜呜呜地失声痛哭起来......

强哥原创作品，偷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