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看过《哪吒之魔童降世》,但我看了一些花絮并记住了哪吒的那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自此,我一直觉得那是对“坚持做自己”最热血的宣言。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总在“坚持做自己”和“学会向自己妥协”间摇摆不定,取决于当时遇到的人和事。从心而论,我是“坚持做自己”的忠实拥护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不得不学着接受现实——逆流而上是阶段性的,而随波逐流才是人生常态。
或许,因为对“做自己”的笃信,“妥协”在我的字典里是一个偏贬义的词,它意味着放弃一部分(或大或小)自己的坚持。所以当我说,学着向自己妥协并放过自己时,我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蔑视自己,指责自己给偷懒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过去,我的很多朋友都锋芒毕露。我们聚在一起时总是谈梦想、追求和自我,参杂着对现实的抱怨和对人情世故的不屑。虽然我们也在不断地妥协,却也安慰彼此,那是为了更长久的坚持不得不做出暂时让步。
后来,或出于主动选择,或出于被迫无奈的让步,或出于我们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原因,曾经聚在一起的那群人已踏上了不同的人生旅途。后来,偶尔联系,我们不再谈论各自的梦想和追求,而是感慨生活的鸡零狗碎。
许久未联系的朋友说,“你离开P城不到一年,我却感觉我们已经分开了很多年。”
我安慰朋友,“我们之间隔开的只是物理距离。我们仍然可以像以前一样,互诉衷肠。”
朋友说,“时差的关系,我不想打扰你休息和学习。”
“朋友间不存在打扰。”我们都知道所谓“打扰”只不过是成年人惯用的借口而已。
朋友犹豫了片刻,说,“现在,我们之间不止有物理距离,还有差距,比如知识层面上的差距。”
“我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积累知识,你在你的工作领域和生活中积累知识和经验。本质上并没有差别。”
“嗯。”
我知道,不止是我,还有那些现在或曾经因为“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热血沸腾的人,对于“妥协”,我们都有难以言喻的纠结。
例如,因为我和朋友曾经走在相邻的人生道路上,后来却渐行渐远(物理距离和心理距离上都有),所以从朋友的角度来看,在某种程度上,我目前的人生状态像一个提示牌,提醒朋友,她向生活、向命运做出的种种妥协。或许,这才是她很少再联系我的原因。
我的学术研究基于一个理论概念,即从一个整体的视角理解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包括不同时期的个人心理和生理、环境、社会、文化的因素。这个理论成立的基础在于个体能动性在特定环境中的交流中的作用,即mediation, negotiation, adaptation, and appropriation(调解、协商、改变和取用),而非个体能动性和主体性与社会结构间的两极化关系,要么个体顺应社会规约,要么个体抵抗社会规约。
换言之,过去,“我命由我不由天”让我热血沸腾的原因在于,我认为,为了坚持做自己,“我”(个体)就得和“天”(社会环境)去抗争。和“天”叫板绝对是一件大事,能不热血沸腾吗?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哪吒,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人定胜天。所以,这场“人天之战”的战况,往往是“我“不断的妥协,一点点割让“做自己”的坚持。也因此,“妥协”被打上了贬义的烙印。
但,如果我们的努力和坚持(即个体能动性和主体性)在于调解和平衡“自我”与“社会”间的关系,“妥协”就不再意味着放弃,而是不断尝试和探索其它表达“自我”的方式和途径,实现在被社会接纳的基础上做自己。
我们眼前的生活状态都是自我表达的一种方式,是我们过去的人生经历和选择以及我们所生活的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它也将影响我们未来人生的轨迹。“妥协”是实现自我和社会环境和睦相处必不可少的过程,会不断出现在我们人生中的各个阶段。因为当下的自我与所处环境不可能完美契合,我们在变,环境也在变。
所以,“放弃”和“妥协”的本质区别在于,“妥协”是自我与社会环境调解和协商的尝试和探索,而“放弃”则是自我被动接受社会环境施加的一切,听之任之。
也就是说,如果当下的自我和所处社会环境之间不再“剑拔弩张”,而是两者间实现了某种平衡,就意味着当下的人生阶段,“我命已由我”。
因此,平衡,没有差距。每一种达到的平衡状态都是个人不断努力和坚持的结果。而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在于,每一个人,在各自人生轨迹和社会环境的影响下,不断地和生活磋商、不断地选择和改变,然后在每一个人生阶段呈现出不一样的自我。
也正因为如此,人生才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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