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叶紫堇

沿着石砌的台阶向山上走。走到一半时，脚步重了，呼吸粗了。停下休息，发现公园里的喧闹声被甩在了山脚下，林子里的鸟鸣声渐渐入了耳，世界安静了。

继续往上走，一抬头，目光与高高的粉色的塔不期而遇，塔前坐落着小小的黄色庙宇。这一塔一庙，一粉一黄，占据着整座山头，成了绵延的山脉的醒目建筑。

我的灵魂仿佛被召唤着，每日得了空闲，双脚不由自主转向公园，径直走到山脚下，爬上去。

山林大多绿了。一些树还是枯槁的模样，但我知道，它只是在沉睡。藤蔓爬上了它，用绿叶装点它的身躯，把根扎进树皮。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被唤醒。只要它醒了，它的枝条就会变绿，然后长出叶芽。

庙宇周围的山坡上，被篱笆圈起了几块地方，里面种植着绣球。枯败了一个冬天，此时，光秃秃的桩上冒出了鲜嫩的叶子，有些突兀。很难想象，这么丑陋的枯桩不久之后能开出梦幻般的绣球花。

枯桩的下面，篱笆的里里外外，满山坡蔓延着野药芹一样的植物。开始以为只是一种野草，矮矮的，贴着地面，很不起眼。可是，不久，它的中间竖起了一朵花，不，不是一朵，是一串，上面开着一朵朵管状的紫色小花。小花身躯浅紫，顶端深紫。这紫色的花朵，给野草一样的植物增添了一抹亮色。

原来，它叫刻叶紫堇。虽然没有绣球花那样硕大和妖娆，但它有自己独有的姿色，一样吸引人的眼球。

但是，它还有另外的名字——羊不吃。羊不吃也没什么，羊也不可能吃所有的野草啊。可是，它还有一个名字——断肠草！这就有点严重了。是说它有毒！如此美丽的花儿竟然有毒！有毒的花儿竟然长在寺庙周围的山坡上，而且漫山遍野的。

想来也不奇怪。《金刚经》说：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盘而灭度之。

如此说来，断肠草也好，绣球花也罢，它们在菩萨面前都被度化了，众生平等。

其实，说刻叶紫堇有毒，那是对以它为食的人和动物来说的。人家本来长得好好的，春天来了发芽长出叶子开出美丽的花朵。它没有想过要炫耀它的美丽，也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奉献给谁做食物，一切都是源于我们自己的妄念。

我从它的身旁经过，欣赏着它的花朵，羡慕着它能长在此处。如果有可能，来生，我也想变成它，长在庙宇下。

这也是妄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