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蒸发
1995年6月9日的F市日报上刊登了一则令很多妇女人心惶惶的新闻:
‘近日,F市的警局在六个月内接连接到妇女被跟踪骚扰的投诉电话。不同于以往的骚扰,这些妇女都是带着孩子在公园或者游乐场游玩的时候,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并且在被问到是不是个人的错觉的时候,都一口否定,态度决绝。但是对方行踪不定,不会有直接正面的接触,所以根本无法判定是谁。
由此看来,跟踪这些妇女的人并没有明确的目标,也许只是出于某种病态的喜好。一时间F市的气氛凝固到冰点以下,尽管是烈日当空,汗涔涔的季节,但似乎路上的每个人都背脊发凉,面色凝重,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文章最末这句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报社果真是喜欢夸大其词。报纸被软无力得合上,张栩天揉搓着太阳穴,挺直腰杆深深地呼吸,似乎想要重燃起可以吞下早餐的信念,因为刚才的阅读着实让自己口味全。无桌上的豆浆已经变得温热,油条也没有刚炸出锅的香脆。张栩天机械得咀嚼着,似乎这些都不重要了,关于这个新闻的想法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匆匆赶往警局的张栩天,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警长喊了过去。张栩天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然而在听到警长让自己主要负责这起案件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好像早晨在脑海里遗留的迷雾一瞬间散开般,如此清爽。忙不迭得连连点头,鞠躬道谢后轻轻得关上了门。
这是自己新入警以来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张栩天回到座位上。看着电脑旁边的摆放的毕业照片,内心激动且遗憾。当年父亲的早早离世对母亲的打击无可厚非,但是自己从来没听到过母亲抱怨一声。
自己依稀记得母亲当时起早贪黑,有时候累得直不起腰,但脸上永远挂着对生活充满热情和积极的微笑,自己十分心疼。所以自小张栩天就暗下决心,长大以后一定要做个可以保护母亲的人。自己也没让母亲失望,成功考入警校,并且毕业后被分配到本地的公安局,一切似乎都很顺理成章。
但是母亲因为年事已高,在一次看似简单得家务中,不慎踢倒装满水的水桶后,踩到水撞到茶几的桌角,当场昏迷。当时张栩天还在执行任务,错过了抢救母亲的最佳时机。当时悲怮得呐喊声还清晰得在耳边徘徊,想到这里,一丝酸楚钻进了鼻腔处。张栩天瞪大眼睛,嘴里鼓足了气这才把这股劲儿憋回去。所以,当知道自己做些什么来保护别人的母亲时,内心是义不容辞。
尽管是上级指派的任务,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交给一个新手的根本不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没有人有兴趣在这次任务上邀功,简单认为无非是一帮妇女无所事事,瞎猜忌罢了。但张栩天并不这么认为,尽管总是有些事情存在无法解释的巧合但是在某些巧合背后掩盖的更多是某个人或者一些人策划已久的机遇或阴谋于是自己还是准备先暗访一下。
因为自己是主要负责人,调查时间相对灵活和自由。经过几天的跟踪调查,张栩天发现一个明显的现象,当这些主妇一个人或结伴出门的时候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焦虑,反而步履是很放松的。反倒是带着孩子出来去公园游玩的时候才会面目紧张,东张西望的,情况反差很是强烈。或许只是对孩子的保护欲在作祟?张栩天喃喃自语。
准备先回去把这几天的情况汇总之后报告给警长。刚驾车离去几米后,忽然在十字路口,发现了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男子,说是无法忽视是因为与周围熙熙攘攘等绿灯的人不同,他很格格不入,仿佛他站立的地方是一片黯淡,阳光根本顾不到。脸上应该是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在强光照耀下不明显,但是行走到背光的时候还是能看得见,正前往自己离开的地方。张栩天凭着直觉,正想仔细看看时,被后面的车鸣了笛,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长长的队伍无奈只好作罢,但是那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子始终让自己无法轻易放下。于是,张栩天在下一个路口调头后返回了之前的地方。
刚才那些带着孩子的妇女还没有离开,但很明显,此时公园里的氛围颇为宁静。除了孩子们玩耍的声音会时不时划破凝结的空气外,剩下的只有刺耳的蝉鸣,和生怕孩子被偷走于是紧紧盯住自己孩子的母亲们。张栩天在车里有些坐不住,但知道如果还没有对嫌犯有确凿的证据此时只会打草惊蛇,千万不可以轻举妄动。张栩天只好把手从车门把手上拿下,继续在有限的车窗视角里监视着。
刚才那个男子会不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只是自己错信了直觉的想法,此时在张栩天的脑子里打架。车里的空气越来越闷热,空调似乎已经开始在吹热风,张栩天一把空调开关转回到零。右手拿起矿泉水给干涩的喉咙浇水,左手慢慢地一点点给窗户开了一个缝。忽然有什么人在视野范围内移动,张栩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脸靠得离车窗更近。
眼神聚焦,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张栩天随着那张面孔痴痴望去的方向锁定,没错,是公园。然而再看回那个男子的时候,张栩天的目光惊愕住了,胃里波涛汹涌,刚才喝下去的水似乎都要翻滚溢了出来。那个男子面向张栩天的车站立,故意用手把鸭舌帽压的更低,但能看见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张栩天回过神来准备下车把这个挑衅的男人抓回去审审的时候,男子已经消失不见。满脸满心气焰的张栩天发动了引擎,准备在刚才离开的路上追踪男子的行迹。
然而不遂人意,接下来的几日,男子的行迹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出现。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母亲的神情日渐宽慰,F市好像又回到了夏天该有的躁动的状态。尽管这件案子的结果深得警长和群众的人心,但张栩天心里的大石头却从未真正落地。
他知道,现在的欢愉只是被操纵的傀儡,那颗黑色且丑陋的种子已经开始在如此的温室里破土发芽,张牙舞爪得戳破这层表象只是早晚的事情。想到这里,张栩天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有办法合眼。忽然他听见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侧着耳朵,悄没声地站了起来,拿起床边的棒球棍踮着脚尖缓慢向门口移动。猛得拉开门却发现门口什么也没有,正想要低头关门的时候,地上躺着的一张纸让张栩天浑身的血液突然沸腾了起来:
‘我实在控住不住我自己了!我有病!请原谅我!’
纸上的字是用剪贴的方法拼成。但从排放的凌乱可以看出,这个人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内心是很痛苦,并且充满恐惧,或者说是想快速了结这件事情。那他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情?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张栩天陷入了思考中。他努力将那天看到的男人和这张纸联系在一起,毫无头绪。于是简单得穿上衣服准备返回警局。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
办公室的灯发出嗡嗡的噪音,惨白的灯光不断吸引着一些虫子的撞击。张栩天翻阅着近期追踪的整合笔记,再联系到刚才看到的那十几个扭曲的字,似乎正在逐渐接近一个可怕的事实。
此时,张栩天听着自己的心脏不断加快跳动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寒意侵袭,坐如针毡,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因为自己只在警校学习的时候才听说过这类如此隐晦的案件,而却又觉得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完全可以板上钉钉。可是,自那以后,那个男的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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