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违逆我的人,都该倒在我的剑下。总有一把剑能让人的心脏燃烧成滚烫的岩浆,比如轩辕剑。
五千年的历史再昏暗粘稠,也阻挡不住我思绪的湍流。
我要洞穿它,回到那时的一片狰狞的蛮荒之地,它的名字叫涿鹿。这是一个在如今的地图上湮没无踪的地方,但就是在这里,炎帝黄帝大战蚩尤统一了华夏部落,从此华夏之人自称炎黄子孙。
当我睁开眼睛,苍老的尘土迎面扑来,黄沙在远处飞腾而起,翻卷成尖锥形的漩涡。
我面对那莽莽洪荒之原,表面波澜不惊地看着横亘的天际线,在胸中却早已用木锤擂起牛皮蒙面的战鼓,巨响应和着古老大地颤动的心脏。
这时还是天地玄黄,崎岖的贫瘠还未被大片的人族部落削成平坦肥沃的梯田。青黄交接的荒原上暴突着大地嶙峋的筋骨与脊梁,一群最初的人类用脚掌踩踏这最初的土地,要创造他们的文明。
当时他们的部落称为东夷、九黎、少昊、有熊,他们各自信仰的图腾有牛、羊、鸟、蛇。
多年后他们全都自称华夏,而且坚信每个人的身上都流着他们共同的图腾之神——龙的血脉。
即使龙上可吐云布雨、下可分山撼地,它也宁愿蜷缩着沉睡,直到泥土与山石将它埋没成天尽头的山脉。
因为它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毁灭,而是守护。
如果它守护的对象安然无恙地在这片贫瘠的土地安身立命,他就会一直蜷缩下去。
直到轩辕氏黄帝在山巅站起身来,举起一把由众神采首山之铜所铸的重剑——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剑指苍天。
有哪个孩子年少时的梦想不是一人一骑,仗剑天涯。
他其实并不想杀戮,也并不想征服。他喜欢握着他的轩辕剑,只是想把它细细地擦成一面金色的镜子,看那明亮的锋刃倒映出自己包藏天空的眼瞳。
他是个胸中包容天地的人。
统一中原,势在必行。
“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
只是蚩尤作乱暴虐百姓,负隅顽抗,久战不下。
地平线一侧某处的山石滚落下来,龙睁开了澄金色的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战场。
那是已成疯魔状的蚩尤——铜头铁额的人从地下缓缓站了起来,掉落满身瀑布般的的尘土与草屑。黄土像沸腾一样颤动,刑天的干戚战斧所过之处血泉喷涌。可是再滚烫的血浆也无法灼伤蚩尤的皮肤,更遑论温暖他冷酷的心脏。
然而那些渺小的人类怎么会倔强得像一把重锤猛击着大地。他们胸膛里的搏动让乱流纵横的天地奔腾成呼啸的海洋。
他们战斗的目的是统一与和平。
巨大的龙首从云颠俯下,停在轩辕帝的面前,龙的眼苍老得如一口无波的深井。
它的气息变为飞沙走石的狂流拂过他的耳畔,那声音喑哑得如同神坻中的沉吟——它说,我助你成华夏。
是成,而不是得。龙不是人类为了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势而征战四方的工具,即使后世会有很多人这样做并且打着真龙天子的旗号。
它只是想将这片荒原上同样荒芜的人类集结成一个共同的族群,从此他们生死相伴,荣辱与共。
此族名为华夏。
风伯雨师坐坛祭法召唤迷雾、暴雨、狂风和雷电。
太阳的烈焰里浑身金羽的三足乌展开遮天蔽日的翅膀。
最终蚩尤战败,身首分葬。五千年过去了,他的遗骸也该早就化作尘土。
他用了什么代价来支付他的丧心病狂。
巨龙在不远处翻腾,我忽然想起那高大的龙形图腾柱——为什么中国人都自称龙的传人?
时间凝固,巨大的龙首停在我眼前,其上须发清晰可辨。
让我们回头看去——黄帝轩辕氏,炎帝神农氏,皆是伏羲女娲的后人。
伏羲鳞身,女娲蛇躯。他们是中国上古神话中的创世神,是华夏民族人文先始,福佑社稷之正神。
而他们的母亲是华胥——燧人之世,大迹在雷泽,华胥履之,而生伏羲。
雷泽中的神就是龙神,于是我们都是龙的后人。
其实龙是九似之物——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中原统一之后,黄帝巡阅四方,合符釜山。他将各部落的图腾结合起来,创造了新的动物形象——龙。
从此所有人都只崇拜龙神而不再崇拜其他动物,这是一种令人敬仰的文化认同感。
绣有十二章纹的衮袍,当自周天子至袁世凯都按照亘古不变的传统披上它时,龙纹得是在其中占了多大的分量,才让龙袍成为了衮服的代名词。
我将视线转回那涿鹿古战场,黄沙滔天。
夕阳西下,从枯黑的枝桠缝隙间望去,人的影子长得一直伸到了地平线那里。
宛如直立的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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