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被风带走散落在天涯那些花儿
人们就像被风吹走插在了天涯
他们都老了吧
他们还在开吗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教师节快到了,看大家都在追忆自己的老师,我也想说一位老师。
我的心理学教师张一帆先生,是我生命历程中,给予我最多鼓励和最大影响的老师之一,我无比崇敬和感激他。
张老师身高大约一米七,当时有三十岁左右,精明干练,步履匆匆,不苟言笑,自带威严。
张老师的课旁征博引,妙趣横生,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老师,居然有那么好的口才,没有教案,很少板书,更没有课件,仅凭那张嘴,书上的几行字,他就能滔滔不绝讲一节课。
他的语言准确到位,他特别喜欢用成语,而且是连着用,比如说到学习,他可能就会说:要学以致用、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说到坏人,就说:指鹿为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之类,从来不带重样的,让我们叹为观止。
小时候,在私下里,我会给小姐妹们编故事,玩过家家,说台词,都没问题。可是我从不敢当众讲话,可能那时的老师也不提问,久而久之就不好说话了,变成了一个内向的孩子。所以,我对这样好口才的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老师上课有个习惯,他在讲台上放着花名册,每节课开始会随机提问上节课的内容。同学们爱上他的课,唯独对这个环节头痛不已。每次一上课,都低着头祈祷自己不要被抽到。现在想来,他的“温故知新”法,鼓励学生表达观点等教学方式,现在也不过时。
我们也特别喜欢张老师的课,他说的每句话都想记在脑子里,那些心理学术语,经他一诠释,再结合自己的生活体验,基本上都可以理解。
期中考试,我的心理学考了92分,比课代表少了3分,有些同学的成绩则惨不忍睹。
考试后的那节课,张老师提问了一个问题,问了几个人,都没回答上来,他显出失望的样子,又叫起课代表,还是没答到位。接着,张老师忽然叫道:“椰子!”
我一愣,站了起来,我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回答得很没有底气。可惜时间从我的脑海偷走了具体的内容,如果我现在还能记起那是什么题目,该有多好。
我答完了,张老师说:“很好嘛!”转而责备我,“会的为什么不举手?”
我的心因紧张狂跳着,但心里随即溢满了庆幸和自豪。
有一次,复习课,我问了老师一个问题,老师用笔在我的笔记上写了一段话,大意是区别两个概念,他的字有点像隶书,也像草书,总之很有范儿。我像得到了明星签名一样稀罕,那个发黄的本子至今还在。
由于期中考试和课堂表现,有些同学,特别是期中考试不及格的同学,都跟我打招呼,希望考试的时候能照顾他们。
寒假过后,是学校的表彰大会,我有幸被评为三好生,不过没上去领奖。我们在体育馆内席地而坐,还欣赏了穿插的节目,其中就有张老师的朗诵,是关于“西北大汉”?还是江北大汉?诸如此类的一首诗,他的朗诵大气磅礴,酣畅淋漓,偌大的场馆充满他浑厚雄壮的气势,时而犹如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时而低沉婉转空谷传响。迄今为止,此后我再也没有听到那么令人荡气回肠的朗诵。
每年学生们评选‘’我最喜爱的老师‘’,张老师都名列第一;连续十年被评为学院‘’四大才子‘’,他为师大实习生上心理学示范课;是青年教师中唯一的教学免检者;他的‘’西方心理学史‘’讲座,吸引了众多学生,连窗台上都坐满了人……
我们班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当然都成了张老师的铁粉。男孩子也不例外。
期末考试转眼到来,那天我去得晚,阶梯教室已经坐满了同学,最前排的位子没人坐,我便坐在第一排。对于这个考试,我还是有信心的。
张老师自己监考,他定定坐在前面的桌子前,也不来回走动。我做得很顺利,早早就做完了,坐我后面的同学捣我,我便把卷子放到侧面给她看。
过了一阵,我担心被老师看到影响不好,便上去交了卷。其实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老师能单独看到我的试卷,证明自己值得被老师看到。
走出考场,我还在回味,老师看了我的试卷满意吗?不知有没有疏漏。正在这时,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在身后喊我:“椰子,张老师叫你!”
我的心狂跳起来,考试还没结束,老师叫我回去干什么?难道是我的卷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到了阶梯教室门口,怯生生地问:“老师,您找我?”不料,张老师手臂一挥:“没事了,你回去吧!”
我满腹狐疑地走回去,在宿舍里念念叨叨,同宿舍的姐妹也帮我想,最终,也没弄明白。
暑假收拾行李时,班主任骆老师来我们宿舍,递给我一本影集和一支钢笔:“这是张老师送给你的,祝贺你,心理学考了满分。”
我当时满脸通红,感动得眼里溢满了泪,我推辞着,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我想到,那一天,老师看了我的试卷,喊我回去想说什么,但没有说。现在,这奖励的礼物就是他要说的话。
那次考试,班里56人中,有十几名名同学挂科,需要下学期补考。
那次考试后,我们的课程结束。我们就很少见到张老师了。但张老师的影响一直在延续。
第二年,曾经临时带我们班主任的许老师找到我,让我给下一届学弟学妹们讲一堂课,原来他们也发愁怎么学心理学。而张老师在班里表扬了我。
我无法拒绝又不知所措,度过了好几个焦虑的日日夜夜,后来总算写出了一些心得。然后坐在凉亭下的椅子上反复背诵,晚上躺在被窝里也反复记,终于在一节晚自习课上给他们做了分享。
讲座的内容差不多忘记了,记得当时为了解释“联想”,举了他们班班长的例子:“看到咱们班长我就会联想到鸵鸟。”因为他们班的班长脖子特别长。现在想想,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毕业前夕照毕业照,老师让课代表去请任课老师,我不是课代表,同学们却都怂恿我去请心理学老师,我就糊里糊涂地拉着一个同学去找张老师,张老师答应了,照毕业照那天他来了,和我们一起留下珍贵的合影。
毕业后,天各一方,但老师送给我的影集扉页上那句话,一直激励着我:
加强修养
提高素质
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我想,如果不是我曾经遇到过那么优秀的老师,我不会在日后长期存在的不学无术的慵懒环境里,一直坚持学习。
工作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一个低两届的学妹,她见到我,大呼小叫:“吆,你就是椰子啊,我们张老师把你吹的,我们都嫉妒死你了。”
我知道学妹是夸张出的酸溜溜,便问她情况,她笑着说:班上有个同学,名字跟你差一个字,张老师问,椰子是你姐姐吗?同学说不是。还有一次,讲到学习认真,他准备再提我,说有个同学叫椰……却一下子想不起你的名字了。
当时,我是在山脚下的一个九年一贯制学校,用满腔热情践行所学,但整体来说,环境寂寥单调,看不到前途,空虚,抑郁等负面情绪常侵蚀心灵。
听了学妹的话,我像是为了想获得来自尊敬和信任的师长的鼓励,来拯救自己苦苦挣扎的灵魂。我鼓起勇气写了一封信给张老师。
没想到,张老师很快给我回信了,他说还记得我,并且安慰我,热情地鼓励我。他在信中说:
如果你想干一点事业,就要抓住每一次机会,去试试,不要怕失败,怕丢人,干了就是有价值的。只要你内心有一份追求,一分理想,你这一生就是美好的。
我经常坚持一个观点,很多人说青春怎么怎么美好,其实不尽然,许多人的青春充满了困惑、苦闷和沮丧。那是寻找自我征途中的左冲右突,是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渺茫和无助。
但在一些人眼里,这些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是软弱矫情,多愁善感的表现。但张老师没有,他循循善诱,谈理想人生,也谈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他的来信像黑夜里的一把火炬,熊熊火光照亮了我,我贫瘠的心灵顿时富饶而葱茏。
张老师在第二封来信中,说自己去电视台做了新闻主持人,并寄给我一张工作照,照片中的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神采飞扬。
后来,由于那段时间境况无聊,工作变动,我和相隔万里的老师失去了联系,但他对我的激励和影响从来没有减少。
我不断学习,思考,用心工作,从乡村到城市,实现了一个又一个突破,如今看我能自信地在台上侃侃而谈,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曾有当年青涩的模样。这个转变很艰难,也很令人愉悦,仿佛那首歌中唱到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六年前,我获得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资格。
去年,去南京学习期间,我特地去母校看了看,虽然校址已经搬迁,我还是去了,到校史馆看看老照片,从蛛丝马迹中搜寻回忆当时的情景。
我多么希望能见见我的老师们,但正如开头那首歌中唱的: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偌大的校园,已经物不是,人也非了。
我也曾从网络上搜索过老师的名字,但没有找到。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回来不久,我写了一篇文章,提到了母校的老师们,没想到,这篇文章发表后,被一位老师读到,他告诉了张老师。张老师神通广大,很快找到了我们班的男生史同学,史同学说:张老师给我打电话了,他很激动。留了电话,让你回电。
“心口呀莫要这么厉害地跳,灰尘呀莫把我眼睛挡住了…”我按捺住激动喜悦的心情拨通了老师的电话。
有人说:“相见不如怀念。”我说,不!
也许有些人,少年的眼光看去,光彩照人,成年时看去,光环皆失。
张老师不是的,年近六旬的他,已经退休,仍然风光无限,潇洒倜傥,他热爱生活,兴趣广泛,弹得一首好钢琴,时常被请去朗诵或主持节目,他有半年生活在国外,领略世界的奇妙和美好。
他孑然一身,在世俗眼里,可能会定义他的遗憾,但我知道,他把自己奉献给了教师、演员、主持人和新闻记者这些角色,每一样都做到了极致。在丰盈的灵魂面前,唯有精神之花遗世独立,昂然卓越。
这样的人生,岂是居于一隅的井底之蛙所能体会和置喙的?大多数的人,穷尽一生也只能仰望他的高度。
老师是我永远的丰碑!是最有师者范儿,是最有师者仁心的标杆!
有了老师的微信,虽不经常交流。但默默关注欣赏他丰富多彩的朋友圈,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也使我有了更多前行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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