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一个浓缩的世界,写诗就是创造一个世界,建立这首诗内部的规则和逻辑。
“只要一想起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张枣)
想起后悔的事与梅花落下在现实中看不出任何因果关系,但在诗中,它们是因果关系,属于这首诗的逻辑。
“一支火焰里/皇帝在恋爱”(海子)。
现实中,皇帝不可能在火焰里恋爱,这是诗歌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任性创造。因此变形可以是非理性的,是对现实世界的扭曲,也可能带来超现实和“奇喻”。
奇喻
十七世纪的玄学诗派奇喻,将完全不同的观念、事物强扭到一起,造出新奇、诙谐的效果。后来被艾略特发现了这一宝藏,拓展了现代诗表达的技法,但也传染上了玄学派奇喻的病根,就是停留在意象表层,重点偏向于造成新奇诙谐的效果,但除此之外,就很难找到什么了,故也容易使诗歌变得局限、狭隘和肤浅。
要避免这一点,则需将“变形”与形而上的思考结合起来,避免为扭曲而扭曲,为新奇而新奇。
变形的不可逆
要彻底地、完全地创造属于一首诗单独的世界秩序和运行法则,不要羞羞答答,一来一回。也就是说,这种变形是一去不返的,是羚羊挂角的,不能暗示它有一个变形前的原形,不能给它返回原形的可能。
现代诗的变形,没有原形和变形的关系,因为这种变是形质俱变。如果变形的同时或变形之后还存在一个原形,那就只是装饰性变形。好比说某某像某某,像完以后,某某还是自己。现代诗则不可逆反,不是儿戏,“像”完以后,就是那个东西了。
二度变形(附加变形)
二度变形是已经在扭曲变形后的诗歌内世界中的附加变形,其效果不是简单地叠加,而是利用逻辑关系语句控制住诗歌变形的色彩,使变形这一动作进一步被消解,使诗歌反而笼上一层写实的气息。
“门准时地倒下因你的脚
天空移动
像水一样从钟里倾下”
(W.S.默温《一扇门》)
天空移动本来就是对现实的变形,本具有非真实气息,但在这里却加上了一个原因交待——因为你的脚,使得天空移动好像是件无可置疑的事情,值得一说的只是原因,于是转移了焦点,用因果叙述赋予了变形后的诗歌以写实的色彩。
可以说,变形——对现实世界的扭曲、重构几乎是诗歌成为诗的原因(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诗都是如此)。变形既是现代诗歌的世界观,也是方法论。隐喻、象征、通感等手法也常常成为变形的方法。如下面郑愁予的《如雾起时》,在隐喻中实现了二度变形:
赤道是一痕润红的线,你笑时不见
子午线是一串暗蓝的珍珠
当你思念时即为时间的分隔而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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