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趁爸爸暑假的机会，宝宝和我们一起回了爸爸的老家，这是宝贝出生后第一次回去，我因为并没有长暑假，只陪着宝宝待了三天便先自己回了北京，宝宝和爸爸要在一个多星期之后才回来。这一次成了宝宝出生以来我们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

我们给宝宝起的小名是柒柒，因为妈妈和爸爸的结婚纪念日是一个带7的日子。但我也时常喜欢叫她宝宝、宝贝，因为在我心里，她确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爸爸则更喜欢唤她柒妹，因为爸爸在曾经憧憬自己成为爸爸的那些日子里，最大的愿望就是她的小宝贝是个小姑娘。

在宝宝出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尽管时常处于初为人母的慌乱和忙碌，但内心总是充满着一些难以名状的强大的情绪或者说是情感、感受。曾不止一次想要表达、倾诉，但却又无从开口，无法言表。在宝宝不在身边的这几天里，我回看那时的感受，捕捉着它在心里尚存的、从未远走的光影，冷静地审视着。那或许是一种满足感，一种内心里深不见底的枯井被填满的满足感；亦或许是一种成就感，一种原来我也可以成为母亲的自我肯定与褒奖；更深的，那或许是一种获救感，一种可以打破那与生俱来的由自卑、孤独与脆弱编织而成的枷锁的救赎。我原本要借这文字表达对宝宝的爱与思念，但当思绪牵出线头，循迹而行，才发现内心深处的我，是那样的弱小、晦暗，而宝宝带来的光芒又是那样稳定、持久地照耀、温暖着我。

这或许可以成为我写给宝宝的第一封信，一篇在她出生之日起就开始酝酿，写成在她两岁之后与妈妈的第一次分别之时的心灵倾诉。如果知道将来某一天，她会读到、读懂这封信，我该说些什么呢？

最重要的一句话，应当是“谢谢”！没记错的话，我的人生理想之一是成为妈妈，这个理想的种子早在自己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埋下了。那时的我，或许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它的含义和它之所以产生的原因，但却异常坚定，对自己未来的所有规划似乎都包含着“妈妈”这样一个身份的实现。为什么呢？因为渴望爱与被爱，渴望那份羁绊。在破碎的家庭里长大，父母在成长过程中的完全缺席让我在情感上长久以来一直处于孤单、软弱、敏感、自卑的深渊，即使成年之后早已了然自己这样不堪的内心世界，但却无法克服，无法摆脱。而朋友、爱人，他们带来的温暖和光芒照亮了心灵，却无法填补空洞。亲情、友情、爱情，虽都是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美好的牵绊，却很难互相替代。就像，即使你有很爱你的父母，但依旧渴望拥有爱人和朋友，反之亦然。因此，我总是期待着，期待着我拥有真正意义上的亲情的那一天，它的标志，就是成为妈妈。然而，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顺利，我有爱我的先生，我们都喜欢小孩，我们期望早早成为一对快乐的父母，我们憧憬着未来会有一个小孩、两个小孩……但是，人生往往就是不按计划、事与愿违。我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去，那段时间应当是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日了，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那时候却日日夜夜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控制、支配，不断地拉拽我向更深的深渊坠去，让我更加强烈地否定自己、厌弃自己，绝望、悲伤而又无助。那时的我，竟习惯了有意无意地向任何方向、任何神灵时常地祈祷，祈祷神看到我的痛苦并予我解药。我常常问他们，我做错了什么呢？如果告诉我，我会尽一切努力去弥补、改正，只求不要再让我身处这样绝望的深渊。是宝宝的到来让我看到了这一切的尽头，让我重新找到光源，也让我从深渊至山谷，又从山谷努力向上攀爬。而以宝宝妈妈的身份沐浴在阳光之下，带给我面对一切的勇气，例如尝试面对给自己带来巨大伤痛的几乎与陌生人无异却又仿佛如影随形的父母，对他们表达善意；又例如舔舐自己的心伤，试着收回浑身的棘刺，不动声色地平复自己曾经难以控制的某些情绪。如果没有宝宝，我不可能做到，因为如果没有她，我不会了解“妈妈”这个词原来不只代表着疏离、冷漠、恐惧、痛苦，还是那么的动听、温暖、充满爱意、富有力量，就如我人生的两面。所以，最想对宝宝说的，一定是这句“谢谢！”。

放下对自己精神世界的审视，那么回到现实，又如何描述成为妈妈这两年里最大的感受呢？忙碌和琐碎一定是两个关键词，朋友问起时，我常常做的形容是，我现在有两份工作，一份在公司、一份在家里，而两份工作之间是无缝衔接、没有转换时间的，一份结束必须立刻投入另一份。作为妈妈的日常，一定不是背后总带着“玛丽亚”光圈的身影，更多地总会是蓬乱的头发、慌乱的脚步和满地的狼藉，不过……这一切的背后，充满的又总是那无邪的笑脸和奶呼呼的一声又一声的“妈妈”……又有什么可担心和抱怨的呢，我们为何常常谈论要将工作和生活分开呢，工作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吧，归根结底我们只是想要在生活里划分出不同的界限，让自己可以主动掌控更多。就像，有时我们会说成为妈妈后自己越来越少了，可是有时候我在想，为宝宝奉献、陪伴宝宝的那部分自己不也是可爱的、赤诚的、勇敢的自己吗，它是让我们自身更加完善而不是浅薄吧。

而最后，我的理性也让我充分了解，即使宝宝现在只有两岁，但她离开我、寻找她独立世界的那一天一定会到来。所以，就让我现在就告诫自己吧，当她需要陪伴与爱护的时候，就尽情地贡献自己吧，而当她需要独立与自由的时候，一定记得即时放开双手！

2023年7月29日

写在宝宝不在家的一个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