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农历二月二,山乡蛰伏了一冬的戏台便热闹起来,远道而来的秦腔戏班如约而至,带来的传统秦腔折子戏,将寂静的山村变得异常热闹。
灯影子也叫皮影戏。每当夜幕降临,一片白色棉布便在山村的场院升起。随着一阵欢快的唢呐锣鼓声响起响起,白色的幕布外早已围满了从十里八乡赶来看戏的村民。他们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像是赶集似的聚拢在一起,等待着秦腔盛宴的开场。
上演灯影子,离不开一盏燃烧的清油灯。冒着黑色烟雾的清油灯,挂在了白色幕布的中央,它的光投射在幕布上,才能将形态各异的皮影人物照亮,使它们活力四射。
皮影是用牛皮制成的,从熟皮到完型全靠手工完成。镂空的皮影制成后,还要涂上各种颜料,这样完工的皮影才有韵致。灯影子表演的成功与否,全依仗幕后操控皮影的那个人。这个人一般都由秦腔戏班的台柱子或班主担纲,他一人的双手上不仅操控着几个皮影,还要声情并茂地扯着嗓子吼秦腔,一出戏下来,不知要湿透几身衣衫。
小时候,最喜欢与小伙伴偷偷钻进灯影子的后台,为的是一睹舞台背后的一番景象。那些表面粗重的戏箱子只要被揭开,一个个意想不到的惊奇便展现在眼前:形态各异的皮影人物造型,为演唱提供伴奏的吹打乐器,一本本褪了色的秦腔手抄唱本,都被藏在了这口大箱子里。这些物件经历了太多的走村串乡,也披上了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锣鼓响起来了,只见幕后那位长者,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身手还是那么敏捷,一双苍老的手掌里攥着两三个皮影人物,一边舞动双手,一边用略带沙哑的嗓子吼着苍凉的古老秦声,以致几里地之外的人们也能听得到:
“哗啦啦劈雷响明光闪闪,云头上打坐下黑虎玄坛……”
看着皮影老艺人酣畅淋漓的表演,我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呆呆地立在幕布的一角,思绪早跟着秦腔的吼叫声跑到了八里之外。 再看看台下的观众,有的手里打着节拍,有的嘴角上扬跟着轻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喜怒哀乐不停在脸上变换着,痴痴呆呆的样子让人看了都觉好笑。
如今,真人表演的秦腔戏逐渐取代了灯影子。很多乡村建起了专门的戏台,一年一次上演的秦腔大戏,让劳累了一年的相亲过足了秦腔瘾。但在一些偏僻的山乡,还依稀能听到灯影子的声音。这些灯影子戏班,利用农闲季节背着戏箱子奔波在山乡弯弯曲曲的小道上,如同黑夜里划过长空的一道流星,星星点点播撒着古老的秦声秦韵。尤其对于一些老年人而言,看到灯影子,宛若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个戏台下,他和她的会面。
据说,眼下能演灯影子的都是一些老艺人了,许多年过去,他们依然传承着这门古老的技艺。由于年轻人基本没人愿意学这门手艺,使得灯影子后继乏人,陷入了失传的尴尬境地。过去,学唱灯影子不仅能糊口,还能唱出一片天,而今,年轻人宁可去打工,也不愿意将时间花费在艰苦漫长的学艺上。
在城市生活久了,有关灯影子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遥远。无论时光如何变换,对灯影子的记忆永远不会褪色。就像那些泛黄的皮影,虽然被尘封在了戏箱子里,但只要拿出轻拂微尘,它的色彩依然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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