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雪是人世间的精灵,是上苍最慷慨的馈赠。关于雪的雅称,不下三十种,如寒酥、玉絮、银沙、仙藻、瑞白、乾雨、梨花等,每一个都予人以美的享受,饱含了人们对雪的喜爱之情。因为雪不像雨,无论什么时候,雪来的时候都是温柔的、轻盈的,它生怕惊醒睡梦中的人们。
顺河水边雪,是寒冷的冬天给予这世间最美好的慰藉。是雪,让黝黑的山岗换上银装;是雪,让巢中的鸟儿早起歌唱;是雪,让我想看看这个晶莹的世界。一觉醒来,我走出屋外,踏上房顶,房前屋后一片雪白。几只麻雀在杏树枝头呢喃,似为初雪的到来而感到格外喜悦。枝头、叶上,山脊顶、农田里,一眼望去,莫不是画家提笔描绘的卷纸上的大量留白?
我最喜欢松枝上的雪,若你靠近松树仔细地端详,你会发现晶莹剔透的雪花会轻轻地落在细细密密的针叶里。若远望整株松树,它便是一位华发丛生的老人,黑褐色的躯干周围是布满白雪的松枝,撒落在松叶间的雪花就像老人头顶日渐斑白的头发,衬托出几分苍老的意味。有诗人曾说: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松柏即使被大雪压住,也依然挺直身躯,这是多么傲然挺立的品格。
目光稍往左移,你会发现平日里低头沉思的翠竹被瑞雪压弯了腰。天空一片白茫茫的,就像成千上万乃至更多的白天鹅聚集在天上,把整个天空铺满,它们不时抖动自己的身姿,用嘴啄出团团洁白的绒毛随着风飘舞而下。如果你用手轻轻接住,不一会儿白羽般的雪花便融化在手心里、沁进皮肉中,毛细血管就会因受到刺激,不由得让我打一个冷颤。若仔细瞧雪花的形状,它们大多都是六边形的,只不过有的如六条边框成的薄面,有的则是六角光芒的星星,还有的如柱状、针状。 但没有细腻的雪米,因此不能吟唱出谢道韫那样“大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的诗句。
人们似乎对雪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或喜悦、或惆怅、或感叹、或悲伤。共通的是,大多数人都会在不经意间说出“瑞雪兆丰年”之类的语言,以表达对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希冀。我想,这当是对雪最朴素的情怀。除此之外,不同职业、不同年龄的人对雪的态度也当有所不同。如小孩儿见到雪,那便是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大一点的喜欢滑雪、坐冰车。一整天下来,脸冻得通红,小手就像紫芽姜一样。尤其是坐冰车,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身体素质可以,不怕摔打,便可以拿着各式各样的“冰车”——如胶皮簸箕、板凳等——爬上一个有一定倾斜度的小坡,坐上去后俩腿一蹬就疾驰而去。尽管有的到半路就人仰“车”翻了,但还是玩的不亦乐乎,爬起来拍拍屁股后又走上去重新开始。有些只敢在旁边看的人看见别人摔倒后,更是乐得不可开交,乃至双手捧腹都不能停下。
对雪的观察、体悟、感情最多的往往是读书人,尤其是那些诗人、散文家。在他们的眼中,雪不再只是自然界存在的一种物质,而是融汇了自己情感体验而具有生命力的东西。比如诗人,既有白居易准备绿蚁美酒等待友人共饮,但友人却久久不至的那种“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希冀,也有范云因离别故土和朋友而生发出的那种“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的怅惘。既有李益随军北征过程中对环境恶劣且条件艰苦而作出的如“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的感叹,也有王旭对雪赏梅时散发出的那种“梅花散彩向空山,雪花随意穿帘幕”的浪漫。诗人把它的喜怒哀乐都寄托在了像雪这样的的意象之中,让自然界的一切都融入了他的情感体验。所以说,诗人是对自然最忠实的观察者、聆听者,他们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诉诸笔端,于是造就了一个诗人的雪国。
鸭先知不仅如此,散文家笔下的雪也非常唯美,鲁迅说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梁实秋说雪是可爱的,“雪的可爱处在于它的广被大地,覆盖一切,没有差别。冬夜拥被而眠,觉寒气袭人,蜷缩不敢动,凌晨张开眼皮,窗棂窗帘隙处有强光闪映大异往日,起来推窗一看,——啊!白茫茫一片银世界。”他们大笔一挥,对这世间的精华以无尽的描摹,他们用自己的体悟,用语言书写出对雪最美的赞词。
我也爱这雪天,爱这空中之盐、爱这因风柳絮,爱这银装素裹的大地,爱这冰凌花冻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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