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

作者: 悬时 | 来源:发表于2023-09-11 22:25 被阅读0次

    跟他再联系,纯粹是偶然,也许是偶然的一场梦,也许是和朋友聚餐时无意中提起的十六七岁时高中的那几年,让我觉得,已经时隔五六年,想知道对方的境遇而已。

    于是我在混杂的好友联系人里,翻出来他的微信号,尝试性的发了信息后,没过几分钟便收到了回复,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因为我以为自己早已把他的联系方式删除了,没想到对方都保留对方在彼此列表里。几年下来毫无动静的,默默存在了那么久。

    他好像生活的很好,恋爱四年的女友因为不想着急结婚,便提出了分手,后面他又有了新的女友,后面再分手,他说,国庆以后便要急着去相亲了,按照他的计划,大学毕业后的两年,孩子都应该出生,并四世同堂。

    我们的人生轨迹重合了那几年,此后便是遥遥不再呼应,此时此刻更是相距十万八千里,并以永不相交的计划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中走下去,甚至我所能预料到的,是在将来也不会有再多的交集,和多余的联系。

    他开始吸烟,他的脾气愈发的暴躁,故意让伤人的话脱口而出,继续包裹起自己,然后用极度锋利的刺,去中伤接近他的人。这样看起来好像很酷的样子,好像与那句“最稳定的不变就是人的善变”太符合。他不计后果的推开对他来说繁琐的人和事,在自己设定好的计划里一意孤行下去,所有不在计划中的事情,全部被他推翻。他不再腼腆,也许是大学的生活让他愈发的开朗,让他决定开始放纵,也许是结束的virus, 让他把一切看的都不太重要。

    也许他本来也没有把一切看的很重要。

    他也不再沉默,总是能够有限的发挥自己的能量,承受得住任何言语袭来。

    我承认并尊重事情的发展规律,时间久久,总能捕捉的到那些变化和人生活意志的革新与重新命题。可是我总觉得在人心深处,总是存在着另一个鲜活的自我,是没有改变的,就像十几岁站在喧嚷的校园里,发丝被微风扬起,笑容总是映衬着远处的阳光,没有变化。

    他愈是不断的反叛,不断的证明自己变了太多,不断的说起以前的事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便越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那时候他总是非常腼腆的笑,喜欢一遍遍单曲循环林俊杰的歌,眼神清澈却有些不易察觉的胆怯,我想这是一个少年最纯粹,也是最无暇的年纪,相比较起现在来说,我在想是不是自己也足够幸运曾经见识过他的那一面。

    幸运与否,也许这个问题不会有什么答案。

    因为我想不明白。

    这样说来,我想不通的事情实在太多,在顾及着青春往前追赶好日头的时间里,我们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纠葛和牵绊,在无能为力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面对一切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好像比以前勇敢了一些。

    可是这样的后果,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太多,我对于他,现在想来有许多的感情,都是亲切与感激互相拉扯。十几岁时,我对于外界的不怀好意和太多的负担打击,颓废又迷惘,没有一点的喜悦,仅剩的一些快乐意义也全然不知所踪。我不喜欢那个学校,不喜欢那个学校里的所有人,我不喜欢那个学校和我的家有那么远的距离,但是我也不喜欢我的家人。

    每天晚上,我在车厢后座,总是会听到电台里播放着逃跑计划的歌,于是很多个夜晚,我都是一边看着漆黑一片的外窗,一边哭着回家。

    我记得那个冬天,下了一场久违的雪,纷纷扬扬洒下来,路灯打下来,在马路上有灿烂的闪影。北方的冬天寒冷刺骨,让如今我二十二岁都适应不了那里冬天的温度,手指冰冷僵硬,脸颊刺痛,眼睛发酸,让我急躁的总是想流泪。我不喜欢的事情和状态实在是太多,就在我最不喜欢自己,最无能为力反抗一切的时候,在文理分班那天开学的晚上,我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排,他就坐在那里。

    他就在那里,我们的视线大概对视了很多次,以至于五六年后的我想起那个夜晚,完全记不清楚那个偌大的教室里有多少人,只记得我的脑海轰鸣,他在最后一排,只记得他在。

    于是在我近乎崩溃的整个高中时代,他愿意做我的朋友,听我说很多的废话,浪费时间做很多无聊的事,好像家人对我的忽视,同学之前对我的霸凌都可以在我的记忆里消亡,我开始想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他,为什么有那么多糟糕的事情发生后,我才能在那样的日子里得到治愈和呼吸。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的记忆被我的大脑进行了美化,我只知道,在许多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都想从那扇窗里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念头,渐渐不复存在了,很多封没有写完的遗书,也不知道夹在哪一门必修课本里了。

    他也不知道,他对我来说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是不被关心和认可的孩子,是没有朋友,是看上去很孤单,不被同学接受,很想去孤立她的女高中生,终于觉得高中很好,活着好像也没那么的差。是即将二十三岁的我现在想起来,觉得幸亏有他曾经存在过,愿意接纳我,我在高中阶段才有了更多朋友,才有此时此刻我能有机会来回忆和记录。

    这是我第一次把这些话写下来,我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把这件事拿出来大肆宣扬,我想也许别人不会理解,别人甚至会误解,人其实没有那么多幸运的机会,在极度绝望的时候能遇到善良的人,愿意给出自己的能量。

    直到后来我时不时会梦见他,我想也许真的是时候来把这件事,好好地记录下来,其实我不是怕自己忘记,我是想在我变得越来越好的时间里,能让那些闪耀过我生命的人,能够继续闪耀。

    北方的冬天太冷了,真的很冷,我记得十五岁开学报道去那个很大很大的高中时,秋天的风总是吹乱我的短发,可是阳光很温暖,我知道我的高中会很艰难,但是没想到会那么的艰难,一直到很多个零度的冬天,和极度抑郁,阴暗灰色的冬天来临,我才知道其实有的人可以让冬天不那么的难熬,他会带来一些快乐,他会给你带来一些朋友。即使我一直处于困境的低谷,无法自拔,并将情绪失控,转移在无辜的人身上。

    我的左耳,在那段时间近乎失聪,听不到任何声音,一阵阵耳鸣让我眩晕,又反复焦虑。我无法承受的同时,他也一样。

    这是我五六年后想起来,觉得没有早早意识到,这件事是值得说出口的事。

    所以他是善良的,即使现在他好像很冷漠,与北方冬天相比不会少冷一分,那个很善良的他从来都在我的脑海里,没有变过。

    即使他的快乐,他的难过现在与我没有关系,但我仍然希望他可以比此时此刻多幸福一分。

    在我离开故乡,几百公里之外以后,有人常常问我是否想家,我有些愕然,因为我怀念的没有太多,那里曾经给我过生命,但此外,我的感情或许像是停留在老家的那高高的桦树下,与冬季凋零的落叶一样,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江岸,接受一切遗弃的发生。耳边只有人们经过的脚步,窸窣作响,把落叶一片片踩碎,背着锄头,走向另一个坡地。

    很寂寥,很孤独,但是这种孤独无法用语言形容,也无法找到另一种形式来替代这种感情。

    那里很冷清,人愈发的少,门口的老人稀疏,傍晚总有炊烟的味道,我总也闻不腻,甚至觉得那个味道才是家的味道。

    我知道他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因为我们在同一个老家,见识过一样的风景,所以他总是比其他人听我的讲述,理解的更快,但是他不明白的是,关于这些感情的投射,他误以为是沉重的负担。我们在那个小城里遇见过很多次,擦肩而过许多次,这些相遇,与大街上的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想来觉得可惜,人生又有多少这种偶遇和巧合呢。

    他仿佛一直在那里,在原地,只是我们不再有默契和纯粹的友谊。

    他不愿接受任何礼物,不喜欢沟通,他说自己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开心的时候宁愿抽几根烟排遣情绪,他说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就想Shelby对Grace说过的“already broken”一样。

    他的小性子让他越来越拧巴,也没有那么的坦然,仿佛抛弃一切自己就能走的更潇洒,于是他觉得所有人不会懂他。

    所以他会选择早日立业成家,早些有自己的孩子,对方是不是自己喜欢的也没那么重要,只要是能按部就班完成一系列的步骤和计划,他的人生也许就此圆满,就此,不再有过于沉重的压力了。

    可真的是这样吗,我想也许我能懂得,在没有真诚愿望的情况下,人不会有过于实际的期待,因此也不会过多的去憧憬未来,如果捧在手里的玫瑰,必将枯萎,即使是虚伪的,那无论送给谁,意义都不必再深谈。

    爱,是拯救一切的解药,我希望他有更多的爱,去治愈他自己,我相信他会找到的。作为朋友能注视对方走到人生的哪个阶段,都是一种缘份,我不会要求太多,也不会奢望什么关系能够长长久久,只是能够顺从心意,能够避免到大多数的痛苦,我想就足够了。

    因为无论说出怎样的话,我总在那个骄扬跋扈的人身上,看到十几岁那个少年的影子,那样的朝气和稚气,永远不会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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