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正
一
王小波早年写过一个叫《夜行记》的小说，这个小说讲述了身怀绝技的书生与看似庸蠢的和尚在路上发生的故事。
这和尚肥头大耳，很不讨书生喜欢。书生便出言相讥。没想到言语非但伤不了和尚，和尚还借此与书生吹起了牛逼。
谈女人，和尚见解独到。
谈骑射，和尚技法更是精道，说他能以松针射蚊子，用胡茬射跳蚤。
谈剑术，和尚亦是技高一筹，说他拿竹皮朝水上的蜉蝣一挥，那虫子犹不知死，还在飞，飞出一丈多远，突然分成两半掉下来。
书生听这和尚吹牛逼，很是不悦，自己说的都是自己会的武艺，是实话，这秃驴却当闲话，吹牛逼和我抬杠。
于是这书生掏出自己的弹弓，想把这和尚的脑袋弹开花……
二
这些天，格斗狂人徐晓东“秒杀”雷公太极雷雷引发热议。
徐晓东和雷雷的比试，我认为，与书生和和尚的较劲是一回事。本质上都是：嘴里的道理说不清，就用手脚的力量比一次。
书生觉得和尚在吹牛逼，就跟徐晓东觉得雷雷在吹牛逼一样。
书生觉得和尚是个蠢和尚，就跟徐晓东觉得传统武术都是假把式一样。
换句话说，这都是观点之争。
观点之争用武力来解决，观点之争就能停止了吗？
所不同的是，在《夜行记》里，和尚不是吹牛逼，他武艺的确高强，让书生想想都后怕。
在徐雷之争里，太极雷公确实武艺不精输了，虽然他事后还在狡辩自己怕打死人没敢用内功。
就武艺而言，徐晓东胜，雷雷输；和尚胜，书生输。但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点：所争论的问题并没有因为输赢而得到解决。
到底传统武学能不能实战，不能因为练习太极广播操的雷雷一人不能实战，就论证出太极等传统武学都不能实战这个结论吧。
小说的最后，王小波借书生之口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别人说话不合我心意，我就把他脑袋打开花，叫他说不下去，这种做法非常之不好。
三
毛主席说：枪杆子里出政权。
这可能是真理。但枪杆子里绝对出不了真理。
道理说不通，就用武力解决。武力解决了，道理仍然还是没通啊。
在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获奖影片《无主之地》里，两国开战，两个分别来自这两个国家的士兵被困战壕，两人都对这场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表示深恶痛绝，但两人都否定是自己国家先发起战争的。于是，在到底是谁的国家先发起战争的这个问题上，两人起了争执，争论得面红耳赤。
争论到关键时刻，其中一人拔出枪，指着对方说：你说，到底是谁的国家先发动的战争？
这被抢指着的人只好点头承认：是我们国家先发动的战争。
但我们知道，这样的承认没有任何意义，争论在根本上并没有停止。一旦枪到了另一人手里，答案就会刚好反过来。
在电影《霸王别姬》里，四爷在观看了段小楼扮演的霸王时，发现他在其中一个环节少走了两步。四爷当面给段小楼指出来，段小楼没搭理他，认为就该是五步！
后来，段小楼的师弟程蝶衣被抓，段小楼去求四爷帮忙，四爷反问他：“这霸王回营亮过相去见这虞姬，到底该走几步啊？”
段小楼只好点头承认是七步，自己之前少走了两步。
但是，对于我们看电影的观众，到底是七步还是五步，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啊。
四
是的，武力得不出真理，恃强凌弱也得不出真理。
但是现在，在徐晓东轻易战胜了雷雷之后，不少人却仿佛得出了真理似的：传统武术不过是花架子、广播操，只能用于强身健体，并不具备实战功效。
说实话，我也不能否定这个观点，到底传统武学能不能用于实战，雷雷一人显然不能代表传统武学，所以他是输是赢，我对这个问题都存疑。
我当然知道，我们小时候看的武侠电视剧，都是武侠小说家们天马行空想出来的，或者编剧胡编乱造的。
我中学时候看韩寒的《长安乱》，里面哪怕是各派掌门人，武功都很低，比武基本靠暗器。有人说他这是在反武侠，也有人说金庸古龙们的虚构小说才是反武侠。
到底哪种观点正确，估计一时半会是得不出一个让所有人认可的答案的。事实上，这样的答案也没有多少意义，每个人都有一个武侠梦，至于这武侠梦里的武侠是否真切存在，各自保留各自的观点吧。
但是，无论如何，观点之争不该用武力来解决，也解决不了，因为武力得到的结论，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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