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夏天,我回老家过暑假,奶奶爷爷要睡午觉,我不睡,(我从小不睡午觉,可以一直玩儿,现在二十好几,年纪大了不睡不行了)自己玩这个玩那个,而且爷爷奶奶睡着了可以不管我,于是我又各种翻箱倒柜的探索,家里总共四间房,爷爷奶奶睡的炕那间能探索的都探索过了,厨房我是不去的,除非有母鸡在柴火里下蛋我去“摸”,另一个房间放油面蛋,所以就只剩下大间儿了,大间儿一大部分是我没兴趣的粮食袋子,农具,只有大衣柜是我唯一感兴趣的地方,而大衣柜下面的几个抽屉早些年已经探索过了,再看看也有什么新东西可玩儿的,于是我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放在了还未仔细探索过的二层架子上。
我知道架子上是石膏娃娃,只是我还从来没有近距离观察过它们,没有摸摸它们,不知道它们拿在手里是什么感觉,不知道它们重不重,于是我趁爷爷奶奶还在午睡就打算与这些石膏娃娃有个亲密接触。
我是个行动派,这毋庸置疑,因为我在做完决定的下一秒就已经开始爬架子了,但是很遗憾的是我的几次尝试都失败了,不是我的技术不好,实在是这个大衣柜当初设计的可能就是防止孩子攀爬的吧,虽然化妆镜前面是有一个平台,也就是化妆台可以放东西,但是顶上的两排玻璃架子的外围跟底下化妆台的边是齐平的,也就是说,我没办法站在化妆台上看到架子里的东西。
石膏娃娃(下)可是这也难不倒我,我自有办法,我发现中间这个柜子两边是两个双开门的大衣柜,打开大衣柜的一扇门之后,这扇门会开碰到中间这个柜子,于是我先爬到左边这个大衣柜的中部,双手扒着大衣柜的右扇门脚用力一蹬,借着柜门的打开把自己荡到中间柜子那边,一只手扒着门边,一只手用力去推架子的玻璃挡窗,不知为何,那挡窗就是不动,我的手也渐渐支撑不住我的身体,开始疼起来,我知道必须抓紧时间观察这些娃娃,我仔细的看了离我最近,也就是摆在第二层货架最左边的那个石膏娃娃,它是抱着大鲤鱼的娃娃,肚子大大的,咧着嘴巴笑着,只是我发现它身上的石膏抹的并不均匀,也许是年代久远的关系吧,身上的衣服那里有好几个洞,不深,但是黑黑的不好看,这一次的探索就看到了这些。还没来得及摸摸它们,就因为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也许我天生对这种没有色彩的东西不感什么兴趣吧,只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探索的时候我才会有那么一瞬想要接近它们,这年暑假的其他时间我有了新的玩意儿便再没有看过它们。
石膏娃娃(下)直到又过了两年,我回老家过寒假,躺在热炕头上,不知怎的竟然想起了那些石膏娃娃,心里突然有种忧伤的感觉,便起身想去看看它们,我搬了一个凳子,放在柜子前面,站上去,脸刚好对着第二排的架子,眼睛与石膏娃娃对视,我习惯性的去看左边第一个娃娃,还是那个抱鱼的娃娃,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它叫“连年有余”了,我推开玻璃推门,手指触碰到它的身子,冰冰凉的,小心的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并不重,翻看了一下它的底部有个洞,里面是空心的,它身上肚兜那里的黑洞还在,自己数数仿佛还多了几个,虽然白白的身子,但是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穿一件红肚兜,抱一个大红鲤鱼的胖小子在冲我乐,转眼再看看其他的娃娃仿佛都有了生命一般,小姑娘在转圈圈,向我展示她的漂亮裙子,小男孩对我腼腆的笑,手还是插在裤兜里,就连那座塔都变成了墨绿色的,塔上还有金色的光从窗口透出来……我在那一瞬间是惊讶和开心的,但是转瞬间我就被冷到心里的凉意“拉回来”,也许是冬天的缘故吧,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那些娃娃,也再也没有想过要碰触它们。
因为那之后,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些石膏娃娃都在盯着我看,有几次我仰起头看着它们,也许是仰视的角度的问题,让我觉得他们的笑容很忧伤,它们仿佛都在哭,又仿佛在冷笑。那以后不知怎的我开始不敢一个人待在大间儿,我觉得那里好像不止我一个人,即使我被妈妈指使去大间儿拿东西也会尽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努力不去看那些娃娃快速拿完东西就离开。
那之后又过了大约两年吧,爸病重回老家,有个同村的什么太阳神教的来我家说听他的一定能把爸治好,我家不信教,但是当时全家人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说如果爸好了我们就信,那人让我们把家里的挂历,对联,观音像,家谱,全部撕掉、烧掉,后来他又看到那些石膏娃娃,说这些也全部砸掉,几个伯伯听了,立即把它们全部从橱窗里拉了出去,我记得我当时还对妈说,怎么这个也要砸碎啊?妈说没有办法啊。我只能默然。
我清楚的记得它们在院子里碎裂的声音,仿佛有一声啼哭,戛然而止……
那一刻,我的心里仿佛被抽走了什么,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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