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车上别动!”师父大声朝我喊了一句,脱掉大皮袄,迅速抓着车厢的前挡,从车厢左角,爬到驾驶室的门。
凛冽的寒风,带着雪粒,扑打在师父的脸上,让他的眼睛都无法睁开。但师父的身手不减当年,几下就跳在了车的踏板上,一手扒着后视镜,一只手拍打着汽车的玻璃窗,大声喊着停车。我也拼命地拍打着司机楼顶上,但我们的声音淹没在呼啸的风声和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中。
很明显,两个外地司机是听见和看见我们了,但他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车速反而更快了。这条路通向外省,再有一两个小时就出省了。看着师父着急的样子,我也不要命了,学着师父,从另一侧爬下去,也抓着后视镜,站在了汽车的踏板上。
汽车玻璃窗上露出一个凶恶的面孔,恶心的大嘴一张一合,那个样子就像吃人的魔鬼。师父从另一侧看到我学他,怕我有什么不测,已经从后腰掏出了铁尺。我也把钢构拿在左手,使劲朝玻璃上那张怪脸扎去。
汽车突然一个急刹车,惯性把我甩飞起来,但我的右手死死抓住后视镜的铁杆,幸好没有掉下去。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站在师父的面前,他老人家没有一丝惧怕,眼睛放射着光芒,稍微一个深呼吸,铿锵有力地说:“你们不是一次这样干了吧?想趁我们在车上躲避风雪,把车开到你们的地盘,到时候‘货到地头死’,我们这一老一少就没有办法了吗?别看我老了,对付你俩还是有把握的,不信就试试看!”
那叔侄俩的确有动手的意思,看着师父手拿铁尺,两脚微微分开,杀气从眉心散开,布满了面孔。他身边的半大小子,手里紧握钢钩,跃跃欲试,不觉有点胆虚。岁数大的赶紧说:“别误会,别误会,我们没有黑你们的意思,就是想快点开,早点把你们送到家。”
“这点葵花籽,对你们来说,仅仅就是一笔小财,可对我们不一样,家属区的百十来户人家,老老小小,都等着它过年呢,想把它弄走,无异于贪财害命。今天,你们要是不把它给我拉回去,那我们就拿命来换。来吧,敢不敢动手?”师父大喝一声,往前跨了两步,我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随时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哎呀!大哥,大哥,我们没有动手的意思,就是走错路了,你说咋走就咋走还不行!”叔侄俩终于被师父和我的气势压住了,陪着笑脸,赶紧解释。
“往回开,在第一个土路口转弯。”师父指着车,大声说着,又指了指侄子说:“你,跟我上车厢。”说完看着我的眼睛,意思是让我坐进驾驶室,时刻监视着司机。我看着师父点了点头,意思是都明白。
“走吧,还磨蹭什么!”师父伸手抓住侄子的皮袄领子,手里暗暗用劲,一下子就把侄子甩到了车厢旁边。偌大个壮汉,在师父手里,就像拎小鸡一样。
师父露了一手,这叔侄俩脸色都变了,知道今天遇见了硬茬子,只得乖乖就范。这还不算,师父又从贴身怀里的内衣兜里掏出一个红塑料皮的小本本,里面夹着铅笔头,还是用细绳子拴着的,走到车头前,把车牌号记在了小本本上。
这才是最后的杀招,一时间这叔侄俩弄不清师父到底是干什么的,两个人当即就崩溃了,一米八的身高,软了下来,就差给师父跪下了。
“啥也别说了,今天把人和货老老实实安安全全送到家,我就原谅你们,否则,送你们进大牢,去山那边喝稀粥去。快点上车,别在墨迹了。文打官司武较量,你们差得远了!”
师父和司机的侄子上了车厢,我坐进驾驶室,车掉头往回开,到了第一个土路出口拐下去,朝着家属区驶去。一路上我故作镇静,眼睛一直看着前方。其实我是很紧张的,眼睛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
“那个,那个小兄弟,你师父是干啥的?”憋了半天,司机终于开口说话了。
“干啥的?你们在准备黑我们的时候,怎么不提前问问呀,我就不说了,说出来吓死你。”我故作神秘,就是在警告司机,让他好好开车,安全地把我们送回去。
下午四五点钟,喇叭一响,黄金万两,我们回到了家属区。伴随着师父的一声喊,家属区左右邻居老老少少全出来了。师父拍了我肩膀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眼睛里却有了赞赏的光。然后就挑了七八个身体好的,指挥他们把几袋子葵花籽弄回了家。
“来吧,咱们算算账吧!”师父对着司机轻声说。
“大哥,我们错了,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运费不要了,不敢要了!”司机听到师父跟他说话,虽然声音不大,却如晴天霹雳,运费早就给他们了,现在又说算账,明显是要收拾他俩。
“哼!你们是河西那边的吧?认识老斌和老海吗?张建斌,王洪海,认识不?本来我想让他们替我说说,免了运费,想到你们不容易,还是把运费给了你们,没想到居然给我出幺蛾子,真是找死!”
“大哥,大哥,不,不,爷爷,斌爷海爷都认识,我是瞎了眼,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这是运费,这是三十块钱,运费不要了,我们除了加油的钱,就剩三十了,都给您,求求您了,饶了我们吧!”司机跟他侄子这次知道师父是谁了,跪地求饶,把运费和三十块钱递到师父的面前。
师父只把运费拿过来,剩下的三十没有收,又让他们揣进兜里,然后一通教育,让两个家伙灰溜溜地开车走了。
从那以后,师父逢人就说,别看我年龄小,关键时刻还顶大用。以后有什么事,师父都会放心大胆地让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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