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六六年掀起文革，红卫兵开始登台
第51章：王闻道误中诡计，梅德武匆忙定调
王闻道病了，可能是那天看完大字报回家路上淋了雨的缘故。晚饭后他便感到头疼、发烧、浑身无力。学校的那张大字报通篇是质问、扣帽子，从文章的语句风格可以断定这又是任成松的手笔。他不明白这姓任的究竟为什么这么恨他，怎么就揪住他不放呢？
他将大字报的事告诉了淑贞，淑贞说：“去年没整倒你他是心有不甘这回又来了，你病了，就先不要上班了，在家呆两天看看情况再说，反正现在也不上课。”
八月三十一号，周一，王闻道感觉还是有点头痛恶心就去合同医院看病，大夫给他量了体温又听了听呼吸和心率说：“有点发烧，无大碍的，休息两天就好了。”说完给他开了止痛退烧的感冒药和三天的病假诊断。
休息了两天，王闻道觉得身体好多了。这天中午十二点刚过他便来到院子里活动，淑贞出去买东西家里就他一个人。这两天家里特别清净，晓昕放假没回来，晓晗天天上班，晓晴和晓晖在家呆的无聊前两天回老家看姑姑去了，敏怡和淑贞收拾了一大包旧衣服让她俩给闻英送去。
一九六二年以后由于中央政策调整，国民经济迅速好转，蔬菜和副食品供应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一九六五年年底时部分商店甚至还卖起了不要票的爱国肉……库存久了的冻肉，不但免票价还便宜才六毛八一斤！至于粮食自然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王闻道家的院子大半恢复了原样：大木椅子又放回了原位，下面还是铺的青石板。鸡窝挪出了门斗，窗前还是花栏子。院子最前面的部分仍然种了一小片包米，边角地方种了点蔬菜。
虽然是秋季，院子里仍是一片生机，有老树，有新苗，有鲜花，有绿草；地上有觅食的母鸡，天上是飘浮的白云。王闻道坐在木椅上心情好了不少，偶尔吹来的清风使他觉得凉爽，透过树叶空隙照在他身上的阳光格外使人舒适。
说教书育人存在路线问题，他能接受，可全国学校停课这算怎么回事？推迟高考又算怎么回事？解放前抗日战争、国共战争打的多凶啊，可在那么严酷的岁月当政者都没有停止教育。看着成群的少男少女在校园里无所事事地闲逛，他真的是想不通，青年人的时光多宝贵呀！要知道教育是立国之本，教育好下一代可是我们民族的希望啊！当了二十多年教师的他对目前的这种状况忧心忡忡，运动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忽然传来的叫骂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侧耳静听发现栅栏外面三个半大孩子喊的竟是：“闻道，闻道！好不害臊！大小老婆一起操！闻道，闻道……”
三个初中生又把骂人的词给改回来了。
王闻道大吃一惊！谁这么缺德！教孩子喊这话？他本想不与理会，哪知这三个孩子有些赛脸，越喊越来劲，越喊声越高，越喊越难听：
“王闻道是个大骗子！”
“王闻道是个大流氓！”
“王闻道是堆臭狗屎！”
他们不但叫骂还往院里撇砖头。王闻道实在忍不住了，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学生？他跳起身来奔向院外，经过木柴堆时顺手抄起一根木灰条。叫骂的初中生见他拿根木条冲了出来到底有些害怕，转身就跑，腿脚有些毛病的霍遇杰由于心慌脚下一绊卡倒在地被跑步赶来的王闻道一把按住。王闻道真是气急了，拧眉瞪目厉声问道：
“说！是谁教你们这么喊的？啊！？说！”
“是，是……”
王闻道见他吞吞吐吐不肯说就举起手中的板条要打，霍遇杰小声说：“是我们副团长。”
“你们是哪个造反团？”
“惊雷。”
名叫红卫兵，实际也没有多么的坚强，王闻道手中的灰条还没落下霍遇杰就将组织领导全都招了出来。
惊雷团长郭勇军是任成松班的体育委员，还用再问吗？一切都明白了，就是这个任小人作祟。幸亏今天家里没人，要不然这成什么事了？他用木条指着霍遇杰喝道：“你年纪还小，分不清好坏人可以理解，可应该知道什么是好坏事，骂老师是好事吗？”
“不是。”
“知道不是你还骂？”说着照大腿打了一下。“你叫啥名？是哪个年级的？”
“老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下次？”
“啪”又是一下。灰条子是松木的，不结实，打第二下就折断了。
十五六岁的初中生懂得什么大是大非？还不是受人唆使？王闻道看了一眼站在远处向这边张望的另外两个孩子对霍遇杰一摆手，说：“你走吧。”
没想到王老师这么轻易的将他给放了，霍遇杰爬起来朝两个同伴跑过去。两个同伴问：“咋样？他都问啥了？”
“就问骂人的话是谁教的，啊，还问我是哪个年级的，我什么都没说。”
“我们看他打了你两下？”
“嗯，是打两下。”
“疼不？”
“打的地方疼得不厉害，磕膝盖疼。”
“怎么回事？”
扒开裤子一看是磕膝盖卡掉一块皮，流了点血，裤子一碰自然痛，再往上扒大腿后面有两条红印是板条打的。霍遇杰说：“走吧，团长还等着咱们汇报呢。”
见叫阵的学生挨了打任成松表面惊讶、愤怒内心不觉暗自高兴，在这风口浪头上你敢打革命小将？真是活腻歪了，于是嘴里念叨着：“打了红卫兵，他这是恼羞成怒哇，啊，他还真敢打。”
郭勇军问：“任老师，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心里早已有谱的任成松提议道：“我认为咱们应当给市委打电话向他们反映这一情况，看看市里是什么态度。”
在普通工人家庭长大的郭勇军眼里市委那是一般老百姓够不着的大衙门，这么个小事人家能管吗？他当即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任成松肯定地说：“若是在平时当然不会管，这是什么时候？这是运动！这当口嘛我想市里肯定会管，现在我就去给他们打电话。”
接电话的市委秘书听任成松说十三中有重大情况要向市领导反映，马上将电话转给了市委常务副书记叶永江。叶书记听说有个老师棒打红卫兵小将不敢怠慢连忙询问详细情况，电话里任成松说：“打红卫兵的这个老师就是大名鼎鼎的王闻道。”
“啊？王闻道？他因为什么打红卫兵？”
“由于他压制他班的学生，不让他们参加运动引起了学生们的愤怒。学生们给他贴了大字报要和他当面理论，他不敢理论就装病不上班了，有三个学生去他家下通知，请他去学校辩论，没想到却遭到了他用棍棒的毒打。”
“打得怎么样？”
“有个学生被打得遍体鳞伤！”
“好，我们知道了。喂，稍等一会儿给你答复。”
按理说在学校里老师和学生发生矛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个别冲动情况下动手打两撇子也不出奇，学校完全可以内部处理。这么点小事怎么也不会向市委报告，即使你汇报了市委也不会管，根本就不着边，隔着十万八千里嘛，哪么大个市委怎么会管你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令郭勇军奇怪的是市委对任成松汇报的这件小事还真当成大事了。
奇怪吗？一点也不奇怪，你可要知道当时是文化大革命刚要进入高潮，按当时的宣传红卫兵那就等于是天兵天将，是打碎旧传统创立新世界的先锋勇士，是革命的象征。谁敢打红卫兵谁就是目无党中央，谁就是反革命！更何况打人者是教育界的一面红旗英模王闻道！这是多敏感的问题？人家革命组织向你反映小将挨打你市委领导敢不予理会？任成松到底是经历了多次政治运动的人，对这一形势判断得很准确。
叶永江不敢擅自做主连忙向省委汇报，把这个不好处理的问题转给了上级。
当时省委的领导正处于被打倒的前夕，他们都在为不知如何引导掌控这场突如其来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而焦虑，听说有的省红卫兵已经喊出：省委不革命就滚他妈的蛋的口号，眼看这场大火就要烧到自身了可就是干着急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措施回避。
正惶惑间突然接到市里电话说十三中的英模老师王闻道对抗文化大革命运动棒打红卫兵小将而且打得不轻，省委副书记省长梅德武心里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来的正好！别看事情小眼下却可以做篇大文章：谁说省委不革命？省委就是要坚定地站在革命小将一边，坚决支持红卫兵小将的一切革命行动！他立马对着电话作出了明确的指示。
十三中学，任成松一直守候在电话机旁。四十分钟后，叶永江的电话打过来了，他说：“省委认为这是一起严重的反革命事件！被打的学生现在在哪儿？”
“就在学校。”
电话里叶永江大声宣布道：“好！我们马上派人派车过去。一，送被打的学生去医院住院治疗。二我们让教育局通知各校声援你们学校，坚决支持红卫兵小将的革命行动，慰问被打的英雄。还有，打人凶手、现行反革命分子王闻道现在在哪里？”
“报告市领导，我们怕他跑了正在组织人手准备把他请到学校控制起来，以便明天开他的批斗大会。”
“好！这第三就是省市委坚决支持你们对反革命分子王闻道采取的一切革命行动！”
话还用说得更明白吗？不用，这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叶永江没经过认真调查就请示了省委，梅德武在没有任何书面材料证实的情况下就匆忙表态给王闻道定性为现行反革命。在当时那个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只要革命小将的矛头没对准他，任是对准谁他都会这样表态的。支持红卫兵小将就意味着支持革命，就是明确表示他已经站在了无产阶级革命左派这一边。
没过多大一会儿市政府的钱秘书长和秘书韩津长坐着小车来到了学校，钱秘书长对惊雷造反团的正副团长、顾问重复了一遍市领导的指示后详细查看了被打学生霍玉杰的伤势，又问了他几句话，无非是：你叫什么？怎么被打的？他打你时你反抗了吗？
霍玉杰按照任老师的吩咐说了一遍。最后说：“我奋力反抗夺下了棍子将木棍撅成两段。王闻道就狼狈地逃回去了。”
其实钱秘书长不用听小霍怎么说，搭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听完了霍玉杰的叙说后还是赞许道：“好！坚持真理，不畏强暴。人小志大，真是英雄！啊，你看给打的，啊，这王闻道可真够狠的啊！来，上车吧，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韩津长有些奇怪：这个老钱怎么一下子弱智了？放在嘴边上的话也不问？既然是王闻道班上的学生要和他理论为什么要你们三个初中生去请？怎么请的？为什么打你？一个闻名全市的省劳模怎么能轻易地用木棒打学生？再说了什么木棒能让你个小孩子撅成两段？除了髁膝盖破了一块皮哪是什么遍体鳞伤啊？
看着钱秘书长他们走了，任成松对郭勇军和姚健说：“你看，市领导都表态了，说这是一起严重的反革命事件，市里面支持我们对反革命分子王闻道采取革命行动！既然他王闻道已经是反革命了那还客气什么呀，抓呀，是不是？
“为什么要抓？我跟你说他这个人非常狡猾，五七年反右开会他不是不吭声就是说假话，最后还受到了表扬。去年市里面调查他他又耍花招，叫他的儿子退考，又让他蒙混过关。
“今年一看大事不好干脆不来上班了，他就跟树上的虫子一样，没等打他先装死。要不把他控制起来没准他又溜了，他大姨子在上海，他要是躲出去的话你上哪儿找？他不在台上撅着你批判谁？现在他打小将犯了事，市里面又表了态要全市的学校声援我们，咱不趁热打铁一举把他拿下还等什么？这回咱们惊雷兵团可真是惊雷了，不但能顺利揪出侯、董走资派还能上报纸上广播成为全市的样板。”
市里的态度大大超出了郭勇军的预料，任成松的几句话说得他和姚健头脑有些发热：“嗯，有道理。”
两位团长来了精神，他们找来了十几个高中学生，说有重要事情要他们办。高中生们听说团里找他们是要去抓王老师互相看了看都摇头走了，虽然王闻道不是他们的班主任可他们还是不愿意参加行动。姚健说：“这样，还是找我们初中生吧。”
学生找齐了，又到派出所借车。派出所接到了上级的通知：要大力支持学生们的革命行动，所以二话没说马上派出一辆吉普车和两个民警。吉普车太小装不下几个人，所长又在附近工厂调来一辆敞篷小货车。
下一章：瞒淑贞祸来神昧，打老师颠倒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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