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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6期“辩”专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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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语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中学历史老师,规规矩矩地为学生讲课,上课铃响才来,踩着下课铃声走,按书照本宣科,惜字如金般寡言。刚认识他的人,绝不会想到他是曾经的辩论高手。因为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往日的痕迹,唯一能看出端倪的是他熟稔中外典故传记,偶尔展露出信手拈来的峥嵘。
他妈妈回忆起,兴语天生就是个辩论家,从小伶牙俐齿,甚至一岁还没长牙时开始会说话,咿呀咿呀个不停。三岁能背唐诗七八十首,字不识也不会写,但跟着儿童启蒙教育视频和点读机学发音,音里带着嗲嗲的童趣,音准腔圆,跟唱诗一般。看小时录制的视频,那圆圆的小脑袋三摇两晃,诗句谚语就不时从中冒出来,跟西边山上那汪泉眼,看似清澈见底,但怎么喝随便舀水也不见底。
中学时他充分展现出在辩论上的天分。初中三年级的一次辩论比赛,题目是时代成就英雄,还是英雄创造时代。他以一敌三,引经据典,举例古今中外励精图治、忍辱负重的帝王将相时代宠儿,思维清晰逻辑高妙,气势恢宏风度翩翩,最后全场连竞争对手也为他的惊艳绝伦而热烈鼓掌。他一战成名。
进了高中后,兴语对辩论演讲一发不可收拾。每天至少花3个小时去读书思考,打磨看辩论技巧,观摩演讲视频,钻研应急辩论逻辑。构思。他要立志当一名成功的演讲家。可是兴语没想到的是,一次偶然彻底改变了他的轨迹。
高二暑假,他跟着爸爸妈妈回了趟老家。那是中原一个司空见惯的小村落,他结识了不少农村孩子,其中有邻居家的强根。强根在县高中读书,身体健壮,过两年毕业打算回来跟他爸烧砖窑。他性格外向,喜欢捉弄人。那天强根来找兴语一边侃大山,一边下五子棋,不知怎么就扯到吕不韦是不是秦始皇嬴政的父亲这个问题。强根斩钉截铁地说,肯定不是啊,因为两个人的姓都不一样啊,一个姓吕,一个姓嬴。
兴语原来探寻过这个问题,还记得看过的历史学者有关几篇研究文章,一下子好胜心占了上风。他像只斗鸡,条件反射地进入辩论比赛状态。为了彻底说服强根,他就把战国秦汉等历朝历代的年鉴传记,各种大部头的叙述,以及民间的奇闻异事,滔滔不绝讲了一大通。堪称文思泉涌,流畅清晰,中间没有一丝停顿。
强根听得目瞪口呆,一开始甚是惊奇,脸蛋胀得通红,后来慢慢变白了。他勉强插话辩解,当儿子的不跟父亲一个姓,那就是叛变,叛变的儿子还是儿子吗?只有生理关系,没有社会认可,那还是儿子吗?他死了他儿子能给他披麻戴孝吗?不能人前孝敬人后送终的儿子,有跟没有有啥区别?
兴语说起吕不韦盗国计划,左一个引用,又一个出自,新的一轮辩论已然开启。他看出强根有些蒙圈,内心也尴尬,更是越说越兴奋。强根脸红了白,白了再红,嘴上插不上一句话,脑子空荡荡的,也没找到新的论点和论据。
突然,强根抽风似的右手一记直拳,正中兴语前胸,把他打倒在地。这一拳之前毫无征兆,如同天外来物一般。
强根把红彤彤的脸凑上前去,嫌弃地对他说,你聪明你NB,扯那么多干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本事你让秦始皇来自己说说。你又不是他家的人,别说的天花乱坠,好像确有其事的样子,蒙谁呢?
兴语痛苦地捂着脸说,咱俩这不是在辩论吗,你怎么动手打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强根撇了撇嘴,蛮横地答道,你说个没完没了,根本不在点子上。吕不韦是他爹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好辩论的?
旁边兴语大舅听到动静赶了过来,问清缘由,皱了皱眉说,这都是摸不着不的事,你们操那心干嘛?爱是不是!
兴语气得直发抖,眼泪不争气地哗哗地涌出来。强根趁机开溜了,以后一直躲着再也不露面。
回来后兴语也反思了一番,自己不该跟相当于陌生人的强根唇枪舌战,大论特论,惹得人反感,以后得看准辩论的对象才是。
临开学还有几天,妈妈带他去看革命话剧《平凡英雄》。他深深被英雄柴云振在抗美援朝战场上保家卫国九死一生,复员后对个人功绩只字不提,在平凡岗位上奋斗奉献一生的事迹感动。英雄朴实无华的一句话,震撼得他久久无言以对:抗美援朝要死就死在自己阵地上,死得其所;革命建设再累也要把自己累倒大地上,累而快乐。只有先干出来,才有谈资。没有实干,哪来空谈?
他默默地出了剧院,让妈妈先走,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回了家。一路上自言自语,嘴里反复唠叨着事实、谈资、夸夸其谈几个词,十几分钟的路程走了近一个小时。
此后,他像变了一个人,不再练习辩论技巧,不再热衷辩论比赛。大学选择了历史专业,成为了一名师范学生。
至今,他仍记得那晚回家路上的思考:没有事实基础的辩论是诡辩;没有事实结果的辩论是空谈。坐而论道,是因为坐之前有深刻的生活经历,否则难为正道。
他希望自己走在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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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吹,不惑之工科男,一向胡思乱想求真,文字是不羁梦想,愿共享格子世界的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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