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喜欢郑州冬日的阳光，巷子里飘满煤炉的味道，雾气穿过她年轻的脖子，直到今天还没有散去。————李志《关于郑州的记忆》
两年了，我蹲在小面馆的门口呼呼啦啦喝着热面汤，老板娘还记得给我加辣，包子还认得我。如果唐棣也在的话，那该多好，像今天这么冷的天气，他一定会提醒我出门系上围巾，戴上手套，还会说：“喝了这些面汤，就会暖和多了。”
一、两只哈皮狗
第一次见到唐棣就是在这家小面馆，当时一定没想到几年后我来这儿吃面第一个想起的人竟然是他。
小面馆开在学校西路的小胡同里，前面是餐饮一条街，遍布各种口味的饭店，只留着一米左右的小道通向这家小面馆。面馆很小很小，有两口锅煮面，一张小桌子摆放调料，老板娘有时还很凶，但是我喜欢，后来我发现唐棣跟我一样。
那天跟现在一样冷，下了晚自习我抱着几本书就跑来这吃面，还特意让老板娘给我多加辣椒。前面有几个人在排队，一个穿着羽绒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高个子男孩排在我前面，那些人买好面就打包走了，我和前面那个男孩子没有打包。
“你们两个的好了。”老板娘让我们去端面。两碗放在一起，我先端走了一碗，蹲在门口就吃了
起来，他随着也出来了。
“我靠，怎么这么辣？”站在后面的男孩子吓了我一跳，我回头看到他被辣的面红耳赤。
“是你们两个自己拿反了。”老板娘有点不耐烦。
我刚刚还在想为什么我这碗面一点都不辣，老板娘一语道破天机，剩下我和他面面相觑。
他走到我旁边蹲下，“嘿，要不换回来？”
“可是我都吃了。”
“没关系，总比活活辣死好。”他一边说一边把从我手里端走了不辣的面。
“一口而已，别嫌弃。”他又把辣的面递给我。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会遇到这么随意的人，如果不是看在他长得还不错的份儿上，当时一定特别想骂人。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这样蹲着吃，特别像两只哈皮狗吗。”
我翻了个白眼，心里一万个“你才是狗，我不是。”
二、爱怼人的理工男
有些人永远不会相遇，有些人注定遇见，就像茫茫人海，总会有一个以特别的方式出现在生命里的人。
过了几天，我去小面馆再一次碰到他。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蹲在门口吃起来了，我一直在想：“不要看见我，不要！”祸不单行，我居然没带钱包，但是面已经煮好了。“多少钱，我先给你付吧。”他已经把钱递给了老板娘。他真是个奇怪的人，在天使和魔鬼之间随意转换，切换自如。
“这次谢谢你啊，我会还你钱的。”我很客气地对他说。
“你也是X大的学生吧，我总是在这儿看见你。”
他说“总是”，虽然我经常来这家面馆，但是我就见过他两次啊？上次他拿走了我的面，这次他帮我付了钱。
“我叫唐棣，是X大计算机系的。”
原来是学计算机的，我突然明白他上次为什么直接就把面换过来了，别人都说学计算机的理工男一般都是直男癌，看来此话得到了验证。
“哇，那一定很厉害吧，是不是还会盗别人QQ号啊？”我装作一脸崇拜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问他。
“你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他像看白痴一样瞥了我一眼。
“对了，你什么专业？”
“法律……”
其实唐棣很有意思，聪明但患有直男癌，幽默又不经意怼人，我慢慢开始想多了解他一些了。但是我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建立在唐棣长得还不错的基础之上，他是一个丝毫没有人格魅力的人。
三、冬天连电脑都容易死机
为了还钱，我存了唐棣的电话号码，然后顺理成章地加到了他的微信。一开始也不敢找他说话，每次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干脆关掉手机。
唐棣的朋友圈只有三条，第一条是一台笔记本电脑，里面显示着一串我看不懂的代码符号，第二条是一本英文书封面，第三条是包子，包子也就是小面馆养的狗，而且最近更新的还是在去年。我不禁感叹唐棣的生活太单调乏味了，需要一个能让他变得丰富多彩的人。
后来我更频繁地去小面馆了，有时恨不得一天去两次，如果中午没遇到他，晚上就再去一次。蹲在门口慢慢吃面，逗包子玩，总盼着唐棣突然从小胡同走进来。那天晚上我以为唐棣不会来了，准备逗逗包子就回去。
“你怎么才来啊，这位同学今天都来两次了。”老板娘突然说，仿佛话里有话。
唐棣走过来，买了一碗不加辣的面，示意我等他一起回去。我突然不好意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为什么突然这么怂了？连包子好像都在看不起我。在从面馆回学校的路上，我和唐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一天光吃面啊？”唐棣问我。
“没有啊，我就是想包子。”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明明是想看你。
“以后晚上出来多穿点，围巾、手套都别忘了，冬天连电脑都容易死机。”
唐棣说着说着又扯回到电脑上去了，开始说一大通电脑发展史、计算机革命、信息技术发展趋势，我一句都听不懂，也没记住。最后我告诉自己：以后出来一定要乖乖系围巾、戴手套。
四、原来还有一个特别的女孩子
“今天一起去小面馆吗？”
“行，你来自习室等我一会儿。”
上次之后，我们经常一起去小面馆，这可以让我开心一整天。唐棣在自习室，双手在键盘上啪啦啪啦地敲着，屏幕上就出现了各种高深莫测的符号，认真时的唐棣比平时更好看，他转过头对我笑的一瞬间，说实话我真的很崇拜他。
步行到小面馆，这时还没有其他人，跟以前一样，我们点两碗面，一碗加辣，一碗不辣。我们蹲在面馆门口，包子趴在我们脚边。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小面馆的？”唐棣先问我。
“大二下学期吧。你呢？”
“比你早一点，那时候包子才两个月大，毛茸茸的，可凶了。”
我不禁看了看现在正睡在脚边的包子，依然毛茸茸的，一点都不凶。
唐棣接着说：“我以前在这里看到过一个女孩，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觉得这个女生好特别。那天晚上来小面馆有个男的没付钱，端着两碗面就想溜，被老板娘拦下来了，两人争执不休，男人进屋把锅碗瓢盆都摔了。这个女生穿着大拖鞋，绑得高高的头发一甩一甩的，走上前把一碗面都盖在了男人头上。”
“后来呢？”我问唐棣。
“警察过来把男人抓走了，这个女生帮着把屋里都收拾好了，还多买几碗面带回去了。”
这个女生也是X大的，比我们高一个年级，去年就毕业去了北京。
我问唐棣：“你后来认识她了吗？
“我之后每次来小面馆都想着能遇到她，有时候她也刚好在这儿，直到她毕业那天我才主动找她说话。她告诉我她要走了，我抓住最后地机会要到了微信。”唐棣笑着说。
后来我没再约唐棣去小面馆，不知道他还是不是经常去，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
五、眼泪都是辣出来的
我和唐棣毕业那天，我又去了一次小面馆，碰巧唐棣也在。他说他要去北京了，第二天就走，我什么也没问，给他买了一碗加辣的面。
我们和以前一样蹲在小面馆门口，唐棣被辣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流眼泪，这样我是不是也能若无其事地流泪而不被看出来，就像被辣的一样。
两年了，小面馆的人更少了，老板娘依然凶巴巴的，包子还是喜欢睡在别人脚边。我吃着加辣的面，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唐棣。毕业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也许他找到了那个穿着大拖鞋的高马尾女孩，也许他在另一个城市也有一个小面馆一样的地方。人间烟火，总有故事在发生，也总有人先离开，对与不对都不负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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