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

他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每天睡觉都会做梦，从未间断。他的梦里，长着一大片金黄色的麦田，蝴蝶与蜜蜂飞舞着，在麦田里偷偷长着的花里，从这一朵，飞到了那一朵。不知疲倦的，他好像也能飞了，从麦田，飞到另外的一片油菜花田里。阳光明媚着的，温暖着，河流一样的，静静地，蜿蜒流淌。

高山上飘下来的，是大片大片的雪，娇羞着，落在田野里，白茫茫的一大片，温度冷了下来。蝴蝶和蜜蜂不动弹了，冻着了，翅膀还是扑闪着的样子，连同田野一起，定格着。太阳也被冻着了，连着阳光一起，冻着了。他看着这些，知道自己在梦里了，手一触，碎成了渣，麦田、油菜花、蝴蝶、蜜蜂、太阳、阳光，都碎成了渣。落了一地，没了踪影。

空空的，出现了一个背影，熟悉又陌生的，他认不出来。背影朝前走着，他跟了去，跟着跟着，眼睛湿成了一片，他不知道这样的原因。那背影停了下来，起风了，微微的，吹着背影的长发，飞了几只蝴蝶出来。他往前走了几步，要看看她，蝴蝶飞着，飞着，掉在了地上。土地碎了，渣一样的，他掉了下去，连同蝴蝶一起。碎成了渣。

梦像是醒了，他好好的，一动，身体疼了起来，皮肤血肉一片一片的脱落，又飘着回来，粘了胶一样。他知道，还是在梦里，痛苦的，醒不过来。那背影又出现了，飞了蝴蝶出来，一只一只的，孤零零的，经阳光一晒，青烟似的散了去。他又哭了，没有原因的，他不知该怎么办了，胡乱的动着，疼着，血洒了一地，小河一样。又一滴一滴的回来，缓缓的，覆到他的身上，皮肤愈合着。

地面动了，裂着，开了几道巨大的缝隙，背影掉了下去，蝴蝶也掉了下去，飞不动了。他疯了一样，抓着背影的手，背影回过头来看他。时间定格了一样，蝴蝶扑打着飞了上来，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脱落着，皮肤与血肉落在空气里，没了踪影。他咬着牙，伸出另一只手，也脱落着，一片一片的，落在空气里，没了踪影。

“放开罢。”背影说着话。

他的眼眸落在空气里了，看不到背影看他的样子。

“放开罢。”背影又说了一遍。

他想说话，可嘴也落在了空气里，连着舌头，不见了踪影。他还抓着，血肉没了，他用骨头抓着，骨头没了他用经脉抓着。

“放开罢。”

他醒了过来，夜深着，刮着风。窗外的灯光柔和的，望着他，跳动着，蝴蝶一样的。他将眼睛闭了起来，想回去，回到那场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