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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的玫瑰,曾叫死亡

我送你的玫瑰,曾叫死亡

作者: 半步之人 | 来源:发表于2017-03-26 11:18 被阅读126次
    图片源自网络

    Part 1

    李莎推开办公室大门时,一眼就看到自己放在椅子上的背包敞开着。她快步走过去,嗒嗒嗒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终于,她看到自己的棕色背包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朵白玫瑰,蜷曲的花瓣层层叠叠。她小心地将花拿出来,质感有些硬,没有丝毫花香。

    “原来,是纸折的。别说,折的还真挺好看。”李莎把玫瑰花摆在桌上台历边,忍不住感叹。

    算起来,她到这所学校工作刚满一周,认识的人不多。可挨个想了一遍,还是没想出来到底是谁送的。身边的同事也没表现出对自己的好感。倒是教导主任对自己这个新人颇多照顾。李莎摇摇头,心中暗想,教导主任可是有妇之夫,自己再怎么琢磨也不该怀疑到他头上去。

    砰!办公室大门发出巨响,李莎不自觉抖了一下手,纸玫瑰掉在地上。

    “李老师,出事了。”夺门而入的是教导处的陈钊主任。因着剧烈奔跑,他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原本整洁的西装,也变得有些凌乱。

    陈钊喘着粗气,直接把手机递给李莎,“你看看,这学生是不是你班上的?”

    屏幕上赫然是个短发少年,站在教学楼的天台边缘。伸长着双臂,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这十层楼高的地方纵身而下。

    李莎夺过手机,将图片放大,终于看清少年的模样。看着有些眼熟,但她一紧张,竟然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得,什么都别想了,赶紧跟我救人去。”陈钊见李莎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不由分说,拽着她胳膊就往教学楼天台赶去。

    许是站得累了,短发少年在天台边缘坐下,晃荡着双腿。光着的脚丫微微发白,鞋子也不知被甩飞到哪里去了。他仰着脖子,遥遥望着远处泛红的天际。

    天台风很大,吹乱了少年的头发。按照陈钊的吩咐,李莎顶着风,从正面接近少年,吸引他的注意力。陈钊则从另一侧摸过去,准备趁其不备,一把将他抱下来。

    李莎刚往前走没两步,少年突然回过头来,迷茫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有什么困难告诉老师,老师会帮你的。”李莎朝他摆手,示意他从那危险的边缘处下来。

    “谁都帮不了,帮不了。”少年移开落在李莎身上的眼神,低头喃喃低语。

    见少年注意力涣散,陈钊猛地一把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手上一用力,将他从边缘处拉下来。

    “没事吧,莫不是吓坏了?”李莎伸手在他眼前挥几下,仍不见他有反应。

    “李老师,先把这孩子带办公室吧。看他这样子,也得缓上好一阵。”陈钊皱着眉,手臂被粗糙的水泥擦破皮,伤口淌着血,被风一吹隐隐作痛。

    李莎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少年仍自顾自低着头,默不作声。陈钊快步走过去,拎起角落的急救箱,取出碘酒和棉签。

    “陈主任,我去看看他的档案,联系他家长过来。”李莎招呼着少年在一旁坐下。见陈钊点头同意,她便直接到楼上的档案室去了。

    一直低着头的少年,涣散的目光落在地上。不知想起什么,猛然间蹭的站起来,转身就冲出办公室。陈钊见状,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也跟着追出去。

    眼见着,天渐渐黑了。狭小的楼道里,回荡着急促的奔跑声,还有沉重的喘息声。


    Part 2

    学校档案室外的拉闸门锁着,李莎费老大劲才将它打开。铁门发出喀拉的声音,随之从室内扑面而来一阵混杂着尘埃的寒冷气息。她打了个寒噤,搓搓手臂,还是走了进去。

    啪!她摸着墙壁上的开关,按下去。好一会,终于亮起盏灯。

    室内光线很昏暗,李莎睁大眼睛适应了一阵,勉强能看得清方向。她朝着那几排装满档案袋的铁架子走去,借着微弱的光,终于找到自己班上的学生档案。

    袋子上落满灰。她拿起来的时候,被扬了一脸。鼻子里痒痒的,难受得很。她拎着袋子,疾步到那盏亮着的灯下,开始翻找少年的资料。

    “找到了!”李莎忍不住叫出声,匆匆扫一眼学生信息表上的照片和姓名,原来那少年叫程闯啊。眼光往下一滑,随即停留在家庭情况一栏,居然写着双亡!

    头上的灯光晃了几下,渐渐变弱。李莎赶紧把学生信息表塞回袋子里,插回原来的架子上。

    忽的,灯光彻底没了。李莎顿时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她扶着铁架子,摸索着朝档案室大门走去。一股阴森的寒风从敞开的门吹进来,衣着单薄的她冻得有些发抖。

    “陈主任,是你吗?”白色身影站在寒风之中。昏暗的光线使得李莎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她只好试探性地喊话。

    白色身影没有回应李莎,只是朝她的方向又走近几步,冲她伸出了自己握着的右手。

    李莎终于看清楚,白色身影的手十指纤纤,分明不是陈钊!她猛地直后退,同对方拉开段距离,“你,到底是谁?”

    白色身影慢慢松开握着的右手,里面赫然躺着一朵纸折的白玫瑰!与李莎下午收到的玫瑰花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朵白玫瑰的底部泛着一圈浅浅的红。

    难道下午那朵玫瑰,出自对方之手?李莎脑子里一团乱。

    三步,两步,一步……

    白色身影慢慢接近李莎,面容也愈发清晰起来。她身材瘦小,脸色发白,两片薄唇嗫嚅着,没有说话。一袭长裙曳地,裙角随着寒冷的夜风微微扬起,露出裙下一双纤细的赤足。垂落身旁的左手裸露着,腕上有道浅浅的红痕。

    终于,那赤足在李莎身前停住,随即缓缓蹲下身。那张素净苍白的脸落入李莎眼中,又一次把那朵玫瑰花递到李莎面前。白玫瑰上的红色愈深,如血般浓艳,有几缕红开始往上方的花瓣爬升。

    李莎慌乱推开那只白得渗人的手,玫瑰滚落在地。女子瞪眼李莎,那目光里似是蕴着万千寒意。对视一眼,李莎偏过头去,直哆嗦,“你,别过来……”

    “李老师!李老师!”陈钊听到动静,跑进档案室时,只看到李莎缩在一旁,两手抱头。他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猛晃几下。听见陈钊的声音,李莎总算回过神,但身体仍不由自主地发颤。


    Part 3

    两天后的下午,李莎从学校图书馆出来,准备走回办公室的路上,不经意间看到那天的跳楼少年独自坐在操场边的林荫下。她叹口气,毕竟程闯是自己的学生。还好那天没出事,真要出事了自己怕也得担上些责任。

    操场上,许多同程闯一般年纪的少年奔跑着,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浑身无不散发着满满的青春气息。

    “你上次为什么跑到天台去?”李莎径直走过去,在程闯旁边空着的地方坐下。

    “老师,给你讲个故事吧?”程闯转过头,乌黑的眼珠直直看着李莎。见她点头,便又回过头,望着远处的云朵娓娓道来。

    “很久以前,学校里有个学生。一天当他在教室里听课的时候,忽然被教导处主任给喊了出去。在办公室里等着他的,是两个穿制服戴大盖帽的人。他们说他的父母涉嫌电信诈骗,在高速路上因躲避警察追捕而发生追尾事故,现场抢救无效,已经没了。”

    “他根本不信,以为这两个人都是在编造谎言欺骗他。他直接甩下那两个人,扭头跑回了教室。但自从那天开始,他每天回到家。屋子里空荡荡的,陪着他的只有摆在桌前的两张黑白照片,燃着的幽幽香烛。”

    “很快,这个世界就将自身的恶意暴露得一览无余。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了他家里的事情。走在学校里,他都能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私底下同学们都叫他小骗子。有意无意地,他被隔离在同学们的圈子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直到那一年,学校里来了位新老师,教他们班化学。她长得不算好看,但身上的气质令人很舒服。在一次家长会上,新老师偶然间知道了他家里的事情。她心地善良,经常对这个父母双亡的学生多加照顾,还总帮他补课。”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老师。在教师节那天,他亲手折了朵白玫瑰,跟老师告白。可女老师冷冷地拒绝了他。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反倒是噩梦的开始。”

    “不知是谁偷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将那天的告白之事大肆宣扬出去。一时间,整个学校都在传扬他们师生恋的谣言。其他老师都对她指指点点,仿佛她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令人难堪的流言蜚语,让她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差。”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她割腕自杀了。人们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她腕上滴落的鲜血,生生把地上的纸玫瑰给染红了。”

    上课铃声响了,程闯把落在自己身上的叶子悉数拍干净,起身欲走。

    “故事里的学生是你?”

    “老师,我只想告诉你,别尝试去拯救别人,因为你一个都救不了。”

    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往教学楼的方向,渐渐走远,李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李老师,上次的事没吓到吧?”教导主任陈钊看见呆坐的李莎,径直走过来打招呼。

    “嗯,我没事。不过,程闯他……”

    “呵呵。他的话,你最好别相信。他啊,是这学校里出了名的骗子,经常玩弄别人的感情,”陈钊顿了顿,看似不经意地瞥一眼李莎。

    “作为老师,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李莎有点愤慨,“如果他真的犯过错,走过歪路,那我们更应该把他从错误的道路上带回来,而不是直接否定他。更何况,程闯他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啊,他骨子里还是好的。”

    李莎抛下陈钊,一个人愤愤地离开了。陈钊无奈地苦笑着,从怀里掏出朵纸玫瑰,花瓣上的红色越来越深,大半朵都已经变红了。


    Part 4

    下班后,李莎从办公室出来,本打算回宿舍休息。路过教学楼的时候,看到黑漆漆的教室里,还坐着个学生。

    “你怎么还不回去?”教室的电早已经关闭,李莎只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借着这束光看清教室里的情形,“程闯?”

    他侧着脸趴在桌上,没有动弹,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李莎走过去,摇晃几下他的肩膀。程闯直起腰,脸色有些不好,嘴里直念叨,“老师,她来了。”

    “什么?”李莎没听清,将头凑近去听,却被他那沉重的语气给吓着了。

    忽然,外面走廊平白起了阵风。教室窗户没关紧,被这风吹得直响。一些放在桌上的作业本也被吹落在地。

    走廊的尽头,白色身影稳稳立着。长裙被风吹起,露出一双赤足。她一步步走过来,朝李莎他们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腕上一道红痕几不可见。嘴唇一张一翕,似是在说话,却只能听到她从嗓子眼发出“咕噜”的声音。

    李莎同程闯对视一眼,朝着身后的拐角处一努嘴。程闯嘴唇一动,无言回应。一、二、三,跑!

    两人噌地一声就跑远了。沿着过道狂奔几分钟后,李莎跑得脱了力,靠在栏杆边直喘气。程闯体能不错,只站在旁边揉着发胀发酸的膝盖。

    李莎低头休息的时候,程闯靠过来,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追过来了。”

    顺着程闯的视线望去,李莎依稀看到在离他们几米开外的楼梯上,有个身影正朝他们缓缓走来。

    李莎喘着气,指着一侧的实验室对程闯说,“不行,跑不动了,先躲起来再说。”

    实验室里很黑,摆着几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一旁还立着个高大的试剂柜。把门关紧后,李莎刚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求助,就听到教室外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老师,她是冲我来的。你快躲起来!”程闯郑重地嘱咐李莎,似是下定决心那般,将她藏在桌椅后面。

    “我是你老师。听我的,我会保护你。”李莎抄起旁边的椅子,就朝教室门一侧走去。等外面的东西一进来,她就直接将对方砸晕,两人便可趁机逃跑。

    争执间,门砰的一声被直接踹开。来者不是别人,却是那教导主任陈钊。他面色发白,眼眶乌青一片。身上的衬衫也因他剧烈的动作而变得凌乱。

    “陈主任,你还没回去啊。”李莎把手里的椅子放下来,又往陈钊身后敞开的大门望了望。说话间,她就朝着陈钊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程闯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老师,别过去,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陈钊僵硬地转动了下脖子,眼神阴厉,“李老师,我不是跟你说,别相信他吗?”

    李莎被这阴冷的眼神盯得发毛,忍不住后退几步。陈钊疾走上前,不由分说,一把将李莎推开。混乱中,李莎直接撞到试剂柜一角,磕破头皮,猩红的血便溢了出来。

    陈钊狠狠瞪一眼倒在地上的李莎,又朝着程闯步步逼近。程闯一步步往后蹭去,不敢同他靠得太近。很快,程闯的后背就抵到墙壁上。

    陈钊的手死死扼住程闯的脖子,不肯松懈半分。程闯挣扎了好一会,终于不再动弹,双手直挺挺垂在身侧。

    李莎手忙脚乱地扑过去,企图将陈钊的手扯开,却被他身上冰冷的体温给冻了个激灵。于是,她抄起刚才放下来的椅子,朝陈钊的后脑招呼。

    咣的一声过后,陈钊身子一晃。脑袋上殷红的血顺着脖子淌下来,他手上的劲也松了几分,程闯的身子便软软地倒在地上。

    “为什么,这么不听话?”陈钊扯着嗓子,冷冷地问。

    “你……为什么要……要杀我们?”见到陈钊那张惨白扭曲的脸,李莎不自觉有些怕。

    陈钊僵硬地把手伸到后脑,只抹得一手血。他忽的笑起来,低低的笑声听起来特别渗人。李莎见状,随手捡起滚落到自己脚边的瓶子,一股脑都往陈钊身上丢。

    啪,啪。玻璃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教室里,陈钊的脚边是一地碎玻璃渣子,各种试剂溶液混杂一处,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轰!火苗在又一个瓶子落地碎开的瞬间窜起,很快爬上陈钊的裤腿。他一吃痛,跌在地上,挥舞着双手,企图扑灭那火苗。但火反倒越燃越旺,只眨眼的功夫,便将他整个人都吞入火中。陈钊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发出阵阵惨叫。


    Part 5

    陈钊身上的火,渐渐熄了,身体也已烧得面目全非。但一双眼却不甘地大睁着。

    程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李莎赶紧跑过去,探了探鼻息,还有气。用力按住他的人中,过了一会,程闯终于悠悠转醒。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走到陈钊焦黑的躯体边,蹲下身,捡起某样散落在地的东西。

    借着照进实验室的月光,李莎看清那样物事:被压扁的红色纸花。她似乎还能闻到它散发出的浓烈腥味。

    “程闯,你捡它干嘛,快放回去。”李莎看着低头细嗅纸花的程闯,心里莫名浮起一丝诡异的不安。

    “你这个该死的人,终于死了啊。”程闯终于抬起头,嫌恶地看了眼死去的陈钊,又迅速转过头去。小心翼翼地将红玫瑰捧在手心,朝角落里的李莎走去。而她早已被程闯这一系列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

    实验室外,清冷的月光依旧寒如水,沁得李莎心凉。尤其是在程闯挨着她坐下那一刻,她几欲跳开。奈何之前对付陈钊已耗尽全部精力,再腾不出半点气力。

    程闯并未伤害她,只将故事娓娓道尽。

    原来,当年陈钊苦追化学老师多时,却始终近不得佳人半分。那日程闯向化学老师表白,竟被路过的陈钊听了去。他心生恶意,便装作无意中说漏嘴那般,将事情宣扬出去。

    本就不善言辞的程闯几次想替老师辩解,却无人相信。谣言愈演愈烈,化学老师被停职。陈钊趁机落井下石,上门纠缠,还将她奸污。对人生再没有半分念想的化学老师,最终选择割腕自杀。

    实验室的门仍敞开着,寒意不断从走廊涌进来。黑暗中,陈钊未合上的眼珠,反射着幽幽的光。

    李莎终于明白,自己收到白玫瑰,自始至终不过是程闯复仇的一步棋。

    可是,为什么从实验室里走出去的程闯,身后始终跟着个白色身影?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有太多的黑暗,她看着自己想要拯救的人一个个在苦难中挣扎死去。

    只有她,也只剩下她,孤独而长久地在梦境里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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