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相机留下的
1
那是1983年的6月。学校放暑假，我想探家。
教导员说：“请假？可以，既然学校放假了，我这里也没给你安排什么事情，回去看看吧。但是，按规定得有你家里的电报。电报不能是一般的内容。”
2
三天刚过，战友李家银把我家里的电报交到了我手里，确实不是一般的内容。
“这个是真的吗?”我问。
“电报是真的，你爸爸发来的。”李家银说。
“内容呢？”我又问。
“内容能是真的吗？你爷爷去世多少年了？”
“那就是真的了。我爷爷十年前就病故了。”
于是，广州坐火车到武汉。武汉乘船到奉节。奉节乘坐大客车都老家。一路上捏着“爷爷病故速回家”的电报，心里不是滋味。思考着假期归队以后，要不要问问教导员，这个电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3
在老家，很忙。
见过高中语文课老师。他说的还是那句话：天生我材必有用，碌碌无为非好汉！机会难得，努力学习，将来有用。
见过高中哥们姐们。海吃海喝，什么都忘了说。
4
归期不能误，还没有吃够妈妈煮的肉丝面和爸爸存的麦芽糖。
爸爸亲手编织了一只竹篾篮子，妈妈装了满满地一篮梅李，嘱咐我说：“一路上汽车火车的，解渴用得上，别忘了吃。天气热容易腐烂。”
临行之前，爸爸递给我一个袁大头，沉甸甸的。
5
归队，正逢星期天。战友李家银、谭顶培眼巴巴地等着我，我们欢乐地处理完篮子里的李子，觉得还应该干点什么。
买书吧。
假日的珠江边比平日里更加热闹。来到新华书店，人家美女售货员说不用袁大头，买书的打算就此破灭。
珠江水不太清澈，岸边的风景却不容许被忽视，更不能被忽视的是在这一带偷偷摸摸干走私的。买和卖走私品都是违法的。
我们三哥们儿在江边徘徊了很久很久才出手。偷偷摸摸把袁大头塞到对方手中，走几步之后，又偷偷摸摸从对方衣袖遮盖着的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裹：三只电子表和一个塑料照相机，都是日本鬼子生产的。
大凡干走私，都是先谈妥后悄悄验货，然后各走一边，边走边完成交易，到安全区才敢打开来检查。那是我第一次做交易，第一次做走私，从此以后瞧不起这行。
6
广州的公交车也是一样，很挤也很慢。傍晚我们才被拖到了营区。
那有一棵椰子树，在海军疗养院外边。爬到树上试了一试塑料照相机，然后哥们仨把树上的椰子搞来整了。
有人来调查过了，没有怀疑是军人干的。后来才知道，只有一种专偷椰子的动物和我上得了那树顶。
7
教导员说，按时归队了很好。快开学了吗？
我根本不敢问电报的事情！
当日傍晚我被教导员叫上他的大屁股吉普。他对我说，你请假之前我就知道，你爷爷确实病故了。没事，部队也是有人情味的。
专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教导员，方法就是不一样！
结语：
前几日，从一个旧皮箱翻出塑料照相机留下来的照片。
我在同事中讲了塑料照相机的故事，还说档案贵在收集，个人是可以有档案的；档案的意义在若干年后才能真正发现，没有这张照片就没了这些故事；保护档案贵在当下。今天不归档，后天就无从找起……
同事齐声说：专业对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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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公子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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