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林月有记忆以来,这个村子的人和事几乎没有变化。其实也不算没有变化,而是他们似乎沿着某条既定的规则在发展。要不是三叔和小胖墩他们,能完成捉鱼等一系列高难度动作,林月就把他们当成机器人了。这不一早,三叔又去重复他昨天的故事了。
林月觉得甚是无趣,生活还是起一点波澜才好,就像当年祖母的大逃亡一样惊心动魄才好。
那也是一个夏天,人们突然感觉到一阵阵寒意。村子里到处都是飘荡的雾气,像是一朵朵云组团来到地面游玩。人们甚至都看不清对面人的脸。人们浸润在有很多水汽的雾中,寒意从裸露的皮肤,一直钻到人心底。
只有孩子才觉得这是新奇的,快乐的。隔壁家的小姐姐在雾中,平添了一丝神秘和轻盈,像是仙女下凡似的。这也是一个玩捉迷藏的好天气。孩子们在大人担忧的目光中跑着、笑着……
这反常的天气,让各家都早早地关了门。晚上,也不知是谁家调皮的娃偷偷溜出来玩耍,见雾气都散了,便在原地大喊起来。他生怕大家不知道,于是于是深吸一口气,双手围在嘴边,抬头连声喊道:“雾散了——雾散了——雾散了——雾??”
冷不丁,一轮血月挂在夜空中。
通体血红的月亮,表面流转着一些白色的丝絮班的东西,像是一些云或雾在月球表面浮动。深得发黑的蓝色,衬得血月越发的诡异。西方的太阳还未完全落下,那里的天空还泛着白色。人们奔走呼告,这时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把许多人留在了地底。
林月问:“地震是一种自然现象,据说那次震级也不是很高,为什么把它形容成世界末日?”
祖母:“那是因为,跑不了,无法跑,没有路了。”
祖母突然压低声音,那神情仿佛是燃烧生命传递消息:“你一定要找到创造路的方法,然后走出去。路被人堵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不准轻举妄动。”
从那以后 ,原本硬朗的祖母开始虚弱,连带着自己也开始虚弱。甚至,她发现亲爱祖母给自己下药。还告诉她:“孩子,不要到处换跑,要好好想祖母给你讲的故事,一定要走出去。”那一双饱含泪水的双眼,和掩藏在眼底的深情,让林月无法怪罪她。不久之后,世上再无祖母,就像当年消失在世界末日的人一样。
那年月夜,当他们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人被地底裂开的缝隙吞没、被砸死……人们陷入了恐慌,四散逃跑。若你有能力俯瞰这个村子,就会发现:这些渺小的人,像是在一个烧热的碗里一样,四处乱窜。
没有人逃出碗的范围吗?有,有很多通往远方的路,只不过走在这些路上的人都跌进了雾里。蒸腾在道路两旁的雾气,像是一道死亡的大门。进去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像下饺子似的,下去了很多人。
祖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时候没有任何方案就到处跑,基本就是死路一条。她冷眼旁观这一切:靠近山上的地方不能去,有滚石。有雾的地方不能去,雾吃人。村子里的空地时不时会裂开。唯独房屋没有任何事,除了一些年久失修的屋子。通往离这里最近的村落的路上,是没有多少雾气的。那里的惨叫声是最少的。想必只允许去最近的邻村。可是有别的安全的路吗?
祖母没有去邻村,因为那里的情形恐怕和这里是一模一样的。她就拦住家里的人不让走,给他们做了顿夜宵。外面血月在枝头挂着,地上的血流淌着。远处的惨叫声一声一声揪紧人的心房。人们为了生存露出了最暴力的一面:杀戮、抢劫……猩红的血浸湿了这一片土地。只有少量的人生还。
祖母说:从很久以前开始,雾就弥漫在这周围。我们只知道那些早已存在的路是安全的,没有雾的存在。平常干活的时候可以下地,基本也看不到雾。唯独你要走路的时候,雾才会出现在路两旁。并告诉她:“你只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些是与生俱来的规矩,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你千万记得只能走前人规划的路”。说这句话的时候祖母却又死死地盯着她,缓慢地做出一个摇头的动作。仿佛在向她说些什么,却又不能直说出来。
那么路是什么呢?林月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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