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挑布匹花色的间隙，我从顾客与老板娘互动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让人悲哀的事实：几乎她的每一次行动都不能准确领会顾客的意图，明显迟钝的反应，总跟不上顾客的节奏，那一刻我明白了那个男人火气的根源所在。她的每一次失误都会引来男人的责备与奚落，看上去可怜巴巴地，象极了旧社会大户人家的童养媳。这场景让人看得心酸不已。
对于这样尴尬的场面我想转身走人，但转念体恤地一想，那不是更让她被动吗？于是我尽可能自己从布匹和图册里寻找答案，而不分去他们夫妇的精力，这样或许老板的急火会消一些。
实事并不是这样，那个男人仍在关照顾客的间隙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骂：“xxx，你收拾收拾回老家去吧！…你在没在这儿有什么区别呢！…”一位顾客看不下去打断了他：“你都说了半天了，人家又不吭声。你怎么说不到头了？”“你不知道呀大姐…”老板又列举了几件事来诉她不为人知的苦。
一位最后进来的阿姨接了腔，只听她湊近老板但不看他的脸，盯着布匹压低声一一仿佛是为了掩饰老扳的难堪，给人一种在讨论布料的错觉一一说：“你知足吧！人家娘家帮你多少？…”隐隐约约的，我只听见个话头儿，后面的话我听不清楚，但根据影视戏码和现实中的种种例证，我猜测：大概是又是男方家穷，女方把不是太精明的女儿嫁给了她，并以平时不断的经济照拂作为补偿。
也许是因为同为女人，本来己为同类被伤心生几份不平，如今更为那阿姨的几句提醒和由此延伸下去的猜测，对老板多了几份鄙夷。刚才一瞬间对她们婚姻稳定性所抱有的悲观想法，在阿姨无意的提示下反而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阿姨的耳语并未完全平息他的怒火，他仍然忿忿不平，奚落着那个无从适从的女人。一直没说话的我，在一股不能自控的火气促使下脱口而出：“老板，你再这样骂下去，我们就没法在你这儿呆下去了！”虽然我面上还残留着点笑意，但精明的老板己从我看似戏谑的笑语中品出了几分严肃，老板吃惊地望了我一眼，自我解嘲地想要解释：“唉，不放谁身上谁不知道，唉…”他摇了摇头，咽下了后面的话，沉默了几分钟，终于转换了话题。而这时，老板娘一直垂手站在门旁，隔着几匹从长杆上垂下来的布，定定地望着我…
而公交车上她那熟悉而执着的盯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对我有印象，还是对维护她的人感激呢？我不得而知。说真的我并不觉得那么一句仗义之言有多少份量值得她感激。毕竟我轻飘飘的一句话只能保她一时安宁，却改变不了她婚姻里夫妻相处中的被动……
此时，店里静悄悄地，老板瘦小的身影在铺展开的布前一晃而过。顿时有疑问如泉水般从心底涌出来：那个男人还骂她吗？他们有孩子了吗？几年过去了，那个男人学会包容她了吗？而她是否可以熟练应对她作为老板娘的工作和生活了呢？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
现实中的米面夫妻，真正能做到举岸齐眉相敬如宾的本来就不多，在琐事里能一边纠缠一边相濡以沫地走下去，或许己属难得。哪怕是公主与王子般的神话，激情与浪漫过后终究也会趋于平淡。许多“秀出”的恩爱表相背后，有多少婚姻只是苟且？
那神圣的字眼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福份幸而得之。因为现实的种种约束，潇洒地抽身离去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底气，更多的是对现实的一份迁就和妥协。与其抱着幻想凄凄哀哀，倒不如着眼前平实的生活，用一份宽谅之心去包容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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