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勤
黄桥粉青,乃是上海人给予江南黄桥大青鱼的一种美誉。顾名思义,黄桥青鱼背部呈粉青色,而浙江盛产的青鱼谓之乌青,是为何故?因为浙江人喂之以蚕蛹,黄桥人却专饲以螺蛳,所以黄桥粉青身体浑圆、肉质鲜美,既有鱼肉之味,又有螺蛳之香。据传,把黄桥粉青的肉块炸于油锅,皮缩肉绽,肉质结实,味道鲜嫩,肥而不腻。难怪黄桥粉青能够风靡一时,成为上海人节日里的大餐。
黄桥粉青鱼(摄/童晓华)金贵的东西,往往渗透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和辛苦。纵观黄桥粉青的一生,同样也能见出黄桥人倾注的心力,不妨一说。
春秋时代,便有范蠡携西施养鱼于蠡口黄桥一带;汉武帝时代,无锡葛、金、沈三只渔船南渡沼泽,而后在黄桥开塘围堤,真正开始了养鱼业。李唐时代,为避李姓忌讳,禁养鲤鱼。清末民初,黄桥內塘养鱼一路升温,渐成规模。解放后,黄桥,尤其是北庄村的养鱼业渐见辉煌,进入巅峰,成为华东地区乃至全国内塘养鱼第一村,黄桥粉青、庄基粉青这些黄桥特产声名远扬,成为黄桥的名片。
三角嘴入口(摄/沈慧钟)但是最早黄桥人养大青鱼不全是凭借自己的水土和技术,而是要依赖外地搞到鱼秧。解放前,经常有黄桥渔民出没风波里,沿长江逆流而上,远赴安徽、江西、武汉,去到长江滩涂边做花子——即在激流的长江采集鱼苗。但此项工程浩大,风里来雨里走的艰辛不消说,单就花子在运输途中的死伤就够人心疼。所以,黄桥人下定决心要自己培养鱼秧。
黄桥活水船(摄/沈惠勤)二十世纪中叶,黄桥公社成立了养殖场,专门派人到外面取经学习,有了技术,就自己摸索培养混子鱼秧。鱼秧又叫花花娘子,所以,培养鱼秧俗称做花子。黄桥人自己选定青鱼、鲩鱼、花鲢、白鲢为池养品种,而青鱼秧最为金贵。鱼秧培育成功后,黄桥各大队去养殖场取鱼秧。技术人员用碗打样号量,然后开始唱调:“一碗么来哉,两碗么来哉。”就这样各大队分到了鱼秧,再发到各生产队,最后投入花子潭。做花子潭可是大有讲究的,要经过几大关卡:首先,在隔年干池的时候,用刮板一层层将河泥中的杂鱼刮清;然后将石灰水泼在河泥上经过太阳晒三四天,蒸发出阵阵河泥的清香,洒石灰水也是为了清除野生杂鱼;再放入外河水,但要在通水沟处钉上木板,放螺蛳壳,为充分隔离掉外河的杂鱼,这样才能确保花子潭里投放鱼秧的清纯。
旧三角嘴水面(摄/沈慧钟)金贵的青鱼秧在人们精心缔造的新家里落户下来后,吃什么呢?也许比当今的小皇帝小公主还叼嘴,竟然吃纯豆浆,而且是用石头磨子牵的、充分沥干净豆渣的豆浆!这是头两天的吃食。渔民用小广勺随风一扬,细细密密的豆浆飘散在花子潭上空,如烟似雾,如梦似幻。过一段日子,鱼秧可以连浆带渣一同吃,这时,太阳里看得见鱼秧,已经长到一寸来长了。鱼秧长至2寸左右可以吃粗糙一点的食物,主食豆渣、糖糟。早上,渔民用广勺将食物洒在岸滩上,笃食的时候故意甩清水,吸引小鱼过来,而小鱼也极通人性,竟然甩着小尾巴前来大胆吃食,吃个不亦乐乎!下午,渔民在池中撒四号粉——粗粒大麦粉了,也能吃个痛快淋漓。
旧三角嘴(摄/沈慧钟)等鱼再大些就搭食台:用4根竹头钉在池里,上头离水面一尺来许铺以芦席。食台上的的食物已经换作菜饼末——菜籽油炸出后留剩的渣,管理员掌握好食量,慢慢递进,供小鱼前来食台上自由啄食。慢慢地,鱼长大些了,就吃菜饼的粗粒屑——买来一块块镬子盖头大小的菜饼敲碎后投放。鱼儿在管理员的精心侍弄下在一年之中越长越大,成为一龄鱼。
北庄村(摄/沈惠勤)第二年鱼秧长至一挎长就可以出池分养到其他大一点的鱼塘。经过半年的精心调理后,鱼需要开荤了,不过刚开始一定要谨慎喂食螺蚬,因为吃得过早或过多,新口鱼就会放爆仗夭折——即撑死。这时青鱼的牙齿和消化能力都还不够强,只能稍微吃点螺蚬,所以在人工喂食上要下功夫:将嫩一点的螺蛳和蚬子置于砖头上,用铁板敲打,直至碎裂,然后笃在食场——即固定的鱼池滩涂上,让新口来尝新鲜。根据新口的生长情况逐渐增加食量,长成条丝,即为二龄鱼。
第三年,条丝的牙齿和消化能力都真正强大起来,到了要飙涨的时候了,那么就开始吃粗螺蛳吧,而且只要有螺蛳就基本可以自食其力,无需人工敲碎了,这时鱼已经长成过池,即是三龄鱼。
牵网捕鱼(摄/童晓华)第四年,过池养成了大青鱼,真正可以卖出了,有的大青鱼可以长到十几斤,好比一个小孩儿大小呢。1957年,周小男赴京出席全国劳动模范大会,他带上两条十斤重的“庄基粉青”送给毛主席;后来,唐阿土又抱着大鱼到北京参加群英会。这是何等荣耀啊,人也光荣,鱼也光荣,添了黄桥人的彩,长了黄桥人的志。
一条黄桥粉青或庄基粉青由鱼秧、条丝、新口、过池,最后长成可以上桌的大青鱼,需要四五年的光景,以前穷人家是养不起的,所以养大青鱼是何等不容易。上世纪后半叶,黄桥人把养鱼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北庄村内塘养鱼第一村的美誉名闻遐迩,是靠多少渔民努力的结果啊。北庄人,黄桥人,用自己的智慧和辛勤把养鱼业推向巅峰,这是时代前进的结果,是值得黄桥后人深刻记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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