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开的坑，能不能填上看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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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网吧走出来，已经是早上7点。许是天幕本色，许是在我玩了一通宵的眼里什么都是灰蒙蒙的，总之天空低垂，铅色的云密布。昨夜似乎是下了一场雨，街道上满是泥泞，在赶公车的小学生、卖早餐的小贩脚底下吧唧吧唧作响。晃着晕沉沉的脑袋，揉一揉油腻腻的头发，在后门的小摊上买了一根油条，两个茶叶蛋，一杯豆浆，一步三摇地晃回宿舍。宿舍里另外三个家伙还横在床上，没有一点要起床的迹象。得，今早的课又没人答到了。匆匆吃完早餐，脱掉外衣，重重把自己砸在床上，上铺的陈晓哼唧了一声。草草把被子卷在身上，一闭眼，沉重的睡意像迎面呼啸而来的火车，瞬间把我吞没。

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在堂哥家用他的小霸王学习机玩坦克大战，游戏开始那经典的音乐一直在脑子里回响，越来越真切，越来越大声…直到我挣扎着睁开眼睛，才发现陈晓和胖子余天铭正津津有味地玩着坦克大战！我呻吟一声，声音微弱地问道：“唔…现在几点了？”陈晓一屁股坐到我床上，还使劲往里挤了挤，“混蛋，把你的屁股挪开!快戳到我脸上了！”陈晓头也不回，“嘿嘿，你小子总算是醒了啊，现在已经4点半了！我靠！胖子你打我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攒的三星坦克!！…”

在他们俩的笑闹中，我撑着桌子爬了起来，强烈的眩晕让我感觉大脑就像座钟的钟摆，左右来回晃着，脚下的地面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不容易蹭到卫生间，刚把牙刷叼在嘴里，就听到陈晓用欠揍的语气说:“对了云子，有两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告诉你。好消息，一是今天下午的高数课没点名，二是许林琳很关心的问了你的情况。坏消息，一是高数课随堂考试了，二是我们告诉许林琳你是通宵去了。”话音刚落传来胖子吃吃地笑声。

出去之后我在他们每个人头上凿了一下，“你们这些人渣，出卖我！”胖子伸脚顶着我，把我踢开，“滚滚滚，你挡着我了，要是基地炸了我跟你没完！”

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三条未读短信。许林琳，秦双霜，许林琳。她们俩的名字放一块有种很独特的美感。几年后，许林琳半开玩笑地说：“哎慕云，我觉得你挺有意思，你喜欢的女孩儿名字都是ABB一撇这个格式的。”我只得挠头笑笑，无言以对。

许林琳:2005-9-21，14：21：52，慕云你怎么没来上课？今天下午要考试的，赶紧过来吧。秦双霜：2005-9-21，14：36：29，你最近怎么样？回来了之后一直挺忙的没跟你联系。听说长沙开始降温了，注意多穿点别着凉哦~。许林琳：2005-9-21，15：13：43，陈晓他们说你昨天晚上去通宵了？好好休息吧，少去通宵，伤身体。

我抓过水杯，灌了一大杯水，没回短信，披上外套下了楼。

之前曾经有人形容，南十和南九是电院的痔疮。这是某个操蛋诗人刻在我们寝室墙上的一首狗屁不通的诗里写的，原话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最初看到的时候觉得很恶心，但是细细一想之后我们四个深深地跪了。电院的大门处在一个名字很土豪的地方，叫金盆岭。后来自从看了奇志大兵的双簧《洗脚城》之后我就再也无法正视这个地名了，它开头就是这么一句：“哈利油我开了一杂洗脚城，地点就在金盆岭。金盆洗脚，嘿嘿，让你过足瘾！”从大门进来两条道，东面一条沿着足球场，深深插进教学楼群中央；西面一条贴着围墙，直接通向后门。如果把大门比作人的嘴的话，那么后门就相当于肛门，而南九南十两栋楼就正好戳在这门边上，说是痔疮还挺形象的。最初我们研究这句诗的时候，胖子说道，“你们说他怎么不形容成前列腺呢？”被我们一阵嘲笑，“你的生物白学了，你的前列腺才长在肛门上！”幸好那个时候同性恋的话题没现在这么火爆，否则当时我们肯定要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考量余胖子的观点，顺便质疑一下他的性取向。

远远看到雷雨牵着闫芳朝后门走过来。班长和团支书，多么经典的组合！让我想起了死党慕阳初中时的事情，那会他在班上任团支书，班长是一个按现在的话来说是个十分女汉子的女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班上就流传着慕阳和班长是一对儿的绯闻，一时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直到那班长结婚的时候还有人记得这茬，在她的婚礼上拿来开玩笑，勾起了我们欢快的回忆。只不过雷雨闫芳这一对掉了个个儿，雷雨是班长，闫芳则是团支书。看到我，闫芳害羞的松开雷雨的手，面色绯红，并刻意拉开了和雷雨的距离。在我眼里，他们俩是十分般配的一对儿，雷雨高大帅气而且白净，183的个头，身材瘦削但匀称结实，是我们专业足球联队的中场大将；闫芳面容白皙，脸上有点肉肉的婴儿肥，笑起来会露出一对很可爱的小虎牙，总的来说漂亮，耐看，身边不乏追求者。

雷雨跟我招了招手，“干嘛去啊？他们俩呢？”“我去图书馆转转，那俩没前途的在玩坦克呢，快打急眼了。你们呢？”“去吃点东西，晚上去步行街逛会。”“玩的开心啊，晚上要是不回来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好闩门。”“滚！”

在图书馆一楼阅览室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想看的书，随便抽了一本讲述西方油画发展史的大厚本，旁边一戴眼镜的女生瞥了封面之后很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我一看，封面是一幅画工很精细的裸女画。我晕！当时就想追上去解释我不是冲这封面才拿的书。

书很枯燥，我就专心的看着里边的油画作品。我对油画其实一窍不通，在我看来，国画重的是“意”，讲究的是用浓淡有致的笔墨勾勒出事物的大致轮廓，空出大量的留白，让读者用自己的想象力来丰满整幅作品；而油画重的是“势”，最擅长用各色颜料涂满画布，用厚重饱满的色彩霸道的把作者眼中的世界赤裸裸展现在读者眼前。我很满意自己能在看这本乏味的书的时候总结出这么有价值的东西，后来在和一个学油画的朋友面前卖弄这个结论的时候，他一口浓烟喷在我脸上，“你，以后不许再跟我谈油画，否则绝交！”

没多久我实在看不下了，走出图书馆，在足球场边枯坐着。阶梯式的水泥看台绕着球场围了半周，上面零零星星的或单或双坐着人。西边的天空泛起了红色，头顶上也透出一抹鱼肚白。我掏出手机，还没到6点。给许林琳发了一条短信，“在干嘛呢？吃饭没？没吃的话一起去吃点东西吧。”一直等到7点半，路灯亮了起来，球场上已经黑得几乎看不到球了，可是那些踢得正在兴头上的家伙依然在叫着，跑着。一直没有短信。我站起身，拨通了秦双霜的电话。

大一军训结束，开始上课没多久，许林琳就吸引了我在班里的全部注意力。

没过多久，11月，在我19岁生日那天，雷雨正好组织班上去烈士公园搞了个烧烤活动，剩了不少东西，晚上我们十多个男生就在后门的一个大排档里，把剩的食材扔给店家收拾收拾，搞了个聚餐，顺便给我过生日。那一天应该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酒，啤酒。继承了我老爸啤酒一瓶倒的光荣传统，才喝了几杯我就开始亢奋了，在亢奋中越喝越多…

喝高了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我感觉到有一个人在跟我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而且渐渐的，他占据了上风，最后一把把我的身体据为己有。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欣喜地端详这具身体，站起来在包厢里手舞足蹈走了两圈。他飞快地检索我脑海里的记忆，从小到大一个个生活片段在我眼前飞快掠过，包括我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小时候被光着屁股罚站的镜头，他还意味深长的在这个场景上多停留了一会。我眼里含着泪水，好想大叫一声救救我，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身边这群没人性的只嬉笑看着我。最后，他用我的身体高举双手，仰头大喊了一声：“我喜欢许林琳！”我操！这还得了！我挣扎着切断大脑所有的回路，眼前一黑，之后啥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去上课，女生们看到我全都捂嘴偷笑。班上著名女汉子蒋冬梅走过来哈哈笑着在我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好小子，有眼光！”而男生们则满脸揶揄的笑容。许林琳和死党钱多多按照惯例在上课前1分钟才冲进教室。一对上我的目光，许林琳眼神中掠过一丝慌乱，立刻低头看着地板，脸上则飞起了两朵红云。

我承认在生日之前，我没有想过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喜欢一个女孩子是怎样的感觉。我只是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呆呆地看着许林琳，远远地坐在她后面，看着她扎起来的马尾，露出来的小耳朵，和白嫩光洁的脖子；看着她低头写字，看着她拨开额前的刘海，看着她和钱多多头碰在一起说悄悄话；看着她无聊时用笔抵着脸，看着她开心时抿嘴浅笑。

直到生日那天过后，我才意识到，我喜欢许林琳。

秦双霜摁掉了我的电话，随后屏幕上的短信图标亮了起来。“秦双霜：2005-9-21，19：33：10，我在晚读，怎么了？”“没事，问候你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穿过图书馆后面排球场边的小路，路边的长椅上已稀稀拉拉有情侣坐下了。时间还早，他们还算文雅，没有很放肆，一对一对的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着情话，偶尔有女孩子羞涩的笑声。这个地方被称作情人林，不大，没有路灯，路旁种着稀疏的树大片的景观草，草叶长及膝盖，草丛里四处藏着茶杯那么大的小灯，灯光穿透层层叠叠的草叶射出来，柔和不刺眼，放眼望去像波涛起伏的海面上点点闪烁的渔火。

我曾幻想过牵着许林琳的手来到这里，静静坐着，听晚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看温婉的光在她脸上晕散，只是……

宿舍里静悄悄，一片漆黑。摸索着把灯摁亮，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猝不及防。向来惧怕孤独，逃避安静的我这一次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打开音乐，用歌声拥抱自己，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掏出手机一条一条翻看着过往的短信，回忆着过往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