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麦倒了
一场暴雨过后,刘胜利家的小麦全吹倒了。
在快到胜利家地头的小路上,刘栓财站立在架子车厢里大笑着,他要耍笑耍笑这村里的能人:“今年你这屋里头最少得养10头牛!”
刘栓财媳妇巧鹅前面拉着架子车,溜圆的屁股蛋上浮着一层土,麦芒粘满了裤腿棱边以及那起了毛豆的尼龙半袖,黝黑的胳膊上隐约可见混杂着土粒的汗水印子。
巧鹅听到栓财耍笑胜利,走路不稳当了,像麻雀儿点着脚尖跃着跑,不时回头瞧一眼胜利,噗嗤一笑,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
“你给我把车子拉稳!!!”刘栓财本是双脚撑开立在车厢里的,车子一晃,刘栓财就只得勾着腰双手握紧车厢沿,止了言笑骂巧鹅。
胜利咧嘴笑说:“你这还不美么!让你儿子在车前头绑个绳给你拉上,把势弄气派。”
刘胜利说着把镰刀一横,撂在了麦捆上,端直站立起来,双手插在腰间笑着又说:麦子种的稠,全卧倒咧!
胜利说完扒出猴王烟,笑着扔给了栓财一根,栓财没接住,烟掉到了车厢里,栓财也不嫌,点烟,吸烟,婆娑的眼里满满地是享受,这时巧鹅却又拉的飞快,远远只听见栓财说:你娘的黑X……
田野里的麦子都是一副枯黄的模样,偶尔一股野风刮过,小麦顺风着风儿摇,细心的人能听见麦芒互相交错的声。
那浩海的麦田,那壮观的美,不做农民,不知那麦熟金黄的喜悦,那是心里的美。
可胜利心里不美,一点儿也不美。
在地里过了中午12点,热风起了,在不远处有人骑着摩托拉长了声喊胜利名字。
走近了胜利才看见原来是X镇镇长蔡权劳,蔡权劳的头破了,汗和血顺着鬓角往下淌,整个脑袋像个蘸了辣子水的白馍。
“咋咧你这是?”胜利看着蔡权劳连滚带爬得往他身上撵,就赶忙上前搀扶。
“死……死人咧!胜利……胜利,化工厂死人了!你得跟我走,你得回去给我想办法!不然我得坐牢!我就完咧!”蔡权劳是哭着说的,说完便跪在了胜利面前,带血的脑袋死命往虚土地里使劲地磕,把地砸了个坑,坑像个黑洞。
胜利听了,却不言语,自个点了烟,狠劲的吸,也不去瞧磕头的蔡权劳,只是看着远处,那金黄的麦穗随风摇曳。
02建厂
在1995年,来自X市辐射而来的化工热席卷了整座凤凰县,靠近县西的X镇率先引进了氯化钠制造化工厂,拟建厂为“雍兴化工厂”。
一时间,氯化钠的用途和制造工艺更是在乡间被鼓吹成世界一流,于是在1996年初,X镇便开始划地建厂。
1996年土地规划和施工手续办理结束后,却因市级某领导要求,凤凰县县长黄志仁以安全生产为由派遣刘胜利带队5人前往X市实地调研。
黄志仁让刘胜利调研回来写赞颂诗歌。
因为刘胜利不懂化学,县文化团解散后,胜利一直在家务农,因其字和文章都写的好,黄志仁曾想留住胜利在县党政科上班,却因县内混杂放弃了。
刘胜利在进入X市之后1个月,没有找到联系人,也没有厂子接待,甚至经费都是调研结束后凭票据报销。他们5人就在X市旅馆内呆了1个月,钱花了不少,事情却没有进展。
1996年3月底,胜利在X市吃拉面的时候碰见了自己的退伍战友黄西,恰巧黄西在化工厂上班,还是管人事的。
1996年4月至6月,刘胜利摸清了氯化钠制造流程以及后期产品销售门路。
落后的制造流程,暗淡的销售前景是氯化钠产品的最真实的写照,而且胜利在查阅国外文刊后发现氯化钠用途早已被替代和淘汰,原因就是氯化钠制造工艺会产生氯气,氯气有毒。
考察结束后,胜利历经7天写好调研报告,可报告却没人看,更没人听,好似谁也忘了曾有考察的事情。
没人管,胜利只得去找县长黄志仁,可县政府的大门不让胜利进,胜利就故意和门卫打架,可胜利没收住,打掉了门卫一颗门牙,胜利打架惹来了看热闹的人,看热闹的人就叫来了黄志仁。
黄志仁听说打架的是胜利,这才听了胜利的报告,奇怪的是黄志仁不但不处理胜利,反而让胜利当上了X镇副镇长,还当上了雍兴化工业厂的厂长,而且黄志仁还答应胜利引进先进设备的事。
胜利随后走马上任,他听从黄志仁建议,第一件事情就是投入研读氯化钠制造工艺,以优化工艺,节省成本,避免氯气中毒事故为目标,潜心学习,并于上任一周后报送黄志仁《关于引进先进设备相关要求报告》。
1个月后,来自兰州的第一批设备陆陆续续入场安装,可进入胜利眼帘的是却一堆腐朽发臭的废铜烂铁,他觉得他被骗了,他受不了。
直到1996年年底,在凤翔县年终党员总结大会上,胜利以“谋财害命、毒害后代”为题,臭骂了当时县长黄志仁。
当然,胜利没说几句就被现场其他人所制服,但胜利的事在整个县城里像个英雄一样被传开了,说啥都有。
黄志仁因此事上访不断遭受牵连,他在X市副市长候选名单中被剔除。
黄志仁落选,刘胜利卸任,雍兴化工厂却屹立不倒。
蔡权劳随后披挂上任,生产两年后,于1997年6月夏收期间,毒死工人7人。
出事后,工人家属聚集上百人打破了蔡权劳的头,砸了蔡权劳的家,蔡权劳这才来找胜利,让胜利写稿子告黄志仁。
胜利一根烟吸罢,摇着头说:权劳,估计你这牢坐定了。
蔡权劳却没问胜利为啥就像个孩子一样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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