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爹是又敬又畏的。
这么一说,就有一种他好严肃的感觉。事实也是如此,因为他的不苟言笑,初中有同学来我家,都怕看到他,哈哈。
前儿个我从家里下来广州,他送我到路口坐车,我下车,他掉头,在那一两分钟里,我俩出现了尴尬的沉默。他没跟我说“注意安全”,我也没跟他说“注意身体”,真是够别扭的。
但其实,他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七月七我跟我姐去摸螺,勾起了我跟我爹为数不多的出去玩耍的记忆。应该是高二那年暑假,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兴起说去大水边摸石螺,我妈一直骂他“发姣”,但架不住他的心血来潮啊。我兴高采烈的挎上小桶,带上手电筒,喊上我弟,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路上,我弟一直取笑我爹会踩牛屎,结果还没出大队,他自己踩了一脚牛粪,做人得厚道不是。
那天晚上,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我们摸到多少石螺。而是,去到大水边后,我爹找了个大石头躺下,从桶里拿出一瓶啤酒,搁那喝起来了。
我:???
说好的摸石螺呢?
最后,啤酒喝完了,我爹“象征性”的下一下水,我们就打道回府了。
还有一次,是初春的一个晚上,他带我去照黄鳝。
我忘了是哪一年,反正那时候田里还没有盖房子,地还没租给外省人种菜,田里的黄鳝还有很多。跟上面的套路一样,我也是兴致勃勃的挎上小桶跟着,手里拿着黄鳝夹,在阡陌上穿梭。
在我记事中,我爹是没有下过田干过农活的,所以,他在田里明显不能游刃有余。那天晚上,我们只夹到三条黄鳝,还因为他摔了一跤掉了一条。
我至今想起,心里还是憋着笑,又不能笑出声来。回到家,当然免不了我妈一顿骂,实在太“发姣”了。
我不想说,七月七那天我们去摸的螺也是少的可怜,我姐还因此摔了一跤,孩子们倒是玩高兴了。
我也玩高兴了。
我爹常做一些,在我妈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比如跑去隔壁省买菜算不算?
14年的七月半,他突然兴冲冲的跟我说:“走,我们去信都买菜。”我懵逼的跟他跨了个省,逛了信都的菜市场。对了,他爱吃信都的烧猪肉,皮烧的嘎嘣脆,肥而不腻,是真的好吃(要相信一个猪肉佬的判断)。那天,我们兜了很多地方买菜,还买了我妈爱吃的榴莲,过了一个非常奈斯的节。
他会记得他跟我妈的结婚纪念日,一般都会杀鸡以示庆祝,席间回忆一下他们的相识到结婚的过程。我上大学前,只要我放假在家都要被他们撒一波狗粮,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糖之一。
喜欢盆栽,绿植,过年悄悄买映山红,放在另一边房子二楼。我曾种过一株葡萄,他怀疑是他用茶水浇灌而枯而自责不已。
村里同龄有些女孩子都读不了高中,而我上高中期间,我爹经常来县城找我改善伙食,我们经常吃羊肉煲的那家店,叫“唐八叔”。
高三的某一天,在家煲好鸽子汤装在保温杯,他驱车一百多公里送过来给我。
高考前夕,他跟我说:“明天就去逛逛街,放松放松一下自己吧!”
高考后,他来接我,吭哧吭哧把我几箱书从八楼搬下来运回家,我高中的书现在还在家里的角落堆灰。
是我的御用司机啊,风里雨里,我回家、出门都不落接送。
爱玩也是真的,早些年还要更活跃一些,有一班“麻将友”,一起周边游,现在还会带我妈温泉游。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被温饱捆绑着打拼了许多年,完完全全是靠自己撑起这么一个家庭。
我才想起我爹是很爱唱歌的。儿时家里有一套DVD,我家里有满满一小柜子光碟,很多经典老歌就是从那时听起,我那时候也还是个麦霸。前些年吧,不知是谁发的视频,我爹跟他们去卡拉OK,还摇摆跳舞,有朋友不可置信跟我说:“这是你爹?!一点都不严肃!”
对了,我小时候换牙,牙齿松一颗叫我爹拔一颗,就扔在门口的瓦房顶上。
我幼时,他还有一个癖好,忙过一阵子,就喜欢拿指甲来轻掐我手指尾,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那个宠溺的样子。
我学前班拿了一张“好孩子”的奖状,他给我奖励了一块猪肝。
16年我去泰国玩,回家四伯跟我打招呼问我“泰国好玩吗?”,我心里纳闷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我行踪一样,后来我妈说,我爹到处炫耀的很。就是那种,我只是做了一点小事,他都能夸半天。
我爹是那种“吃”的很开的人,有很多朋友,在村里也有些许话语权。他做事讲原则、良心、诚信,和他有生意往来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为人的,顾客若是念旧也是看准他“招牌”,碰到相熟的老人来买东西不收钱或者少收都是常有的事。
我虽是“放养”长大,受爹妈的言传身教影响,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情,私以为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在我看来,对于一个家庭,我爹是很出色的角色,不论是对孩子,还是对伴侣,以及对身边的亲朋也极具感染力。老一辈的人都有强大的动手能力,想到什么就去做了,即使被生活拖累也能毫无怨言。他从艰苦岁月摸爬滚打出来,讲起过去,再苦再难也是充满激情,这也是他偶尔天真有趣的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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