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广手心全是汗,头晕目眩好似要把胃酸吐出来。
但仍是着了魔,猛的推尽拉杆。
“陆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泥头车的泥浆迅速倾泻倒灌进土坑,瞬间,他的挚友被吞没。
……
“从明天起,你们两个就正式跟我混了啊!来,干杯!”
工地某猛人箱里,粗狂的嗓音响过,三男一女碰杯痛饮。
昏黄的电灯泡照亮挚友、妹妹与对桌满脸胡渣而精瘦的老脸,看着三人洋溢的笑脸,陆广又止不住想起那段沉痛时光。
只因村头生的瘟疫乱病,陆广、陆广的妹妹陆欣,以及两人的挚友张嘉自幼便是孤儿。同龄人还在读书的时光,三人已是各地颠沛流离相依为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他们遇到了邓老头,不但收留三人,邓老头还找到让三人挣钱的机会。
“总得自己养活自己嘛!”陆广想起这话,又想起邓老头拍自己肩膀的力度。
终于,陆广和张嘉相继突破了成年大关。
邓老头正式向工头申请了两人了正规工人的职位。
虽然只是工地粗活,但三人已很满足。
目光逐渐回到眼前。
“来继续干!今晚不醉不归!”
于是一杯一杯的酒精下肚,眼前逐渐迷离,直到趴睡……
……
嘭嘭嘭——
“上工了昂上工了,别睡了快起来了。”
隔着猛人箱外传来各种声音,陆广睁眼:除了邓老头都醒了。
起身,浑身酸痛,脖子四肢啪啪作响,但是毕竟正式出工第一天,于是陆广强撑着洗漱了一翻。回来后邓老头还没醒。
“欣,早餐你买吧,让邓老头睡多会吧。”
“好嘞哥。”
拿起安全帽,脖子套上毛巾后,陆广出门,结果眼睛差点睁不开:夏天的阳光好不毒辣,压的人呼吸都变得沉重。
但谁敢怠慢呢?
看了下任务板,签了到,陆广找到了自己所在的3号工区。
“那个新来的两个,叫什么……陆广,还有张嘉!你们过来下,还有一道手续没办。”
工头叫住了两人,两人相视耸耸肩,顺便办完最后一道手续,随后回到工区,开始劳作。
“把砖全装车上,对对对装多点!”
“工头,这……这货车有点超载了。要不运一批过去主工地再说?”
“那要不要一块砖运一个来回啊?tm的油费不是钱啊!”
那斗胆提意见的工人被这么一骂,其他人也就不敢出声了。于是纷纷加紧力气,生怕被工头针对。
“哎算了算了,一群饭桶!老邓呢?老邓快过来开车!”
工头吆喝了好几声,车子才终于被开走。装车任务完成,陆广便继续埋头别的任务。
直到周围的环境似乎有点不对劲。
直到越来越多人跑往工地门外。
直到张嘉嘴唇苍白满头冷汗的跑到陆广面前。
“陆哥!出事了!小欣被咱上砖的车撞了!”
……
“四肢粉碎性骨折,内脏大面积出血,头骨有裂痕,脊椎错位……情况十分严重,需要立即进行手术。”
“赶紧手术,什么都不用说赶紧手术!把人救活!”
“陆老弟你不用慌,我们一定会把你妹揽起这件事!”
异常嘈杂的环境。
背上满是滴落的冷汗;秃圆的手指一点指甲都没有,却好像要陷进手掌的肉里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慌张。
然后还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把我妹被撞的伤处理好,找到撞我妹的人……”
“这个当然没问题的陆老弟!你放心,该是我们范围的事,我们一定处理妥当!”
邓老头止不住的叹气,冷白的灯光照射在陆广和张嘉的身上、脸上、眼睛里,让这两个年轻人的生命里,又添上了一层无法磨灭的悲痛记忆。
……
工地。
陆广坐在泥头车里,手持拉杆缓缓操控车尾水泥的泄出。
而填装水泥的坑里,挚友张嘉拿着泥铲慢慢拍打将水泥铺平。
头毒辣的太阳烘得铁皮的车好似蒸炉,蒸得陆广头晕脑胀。
模糊之中,陆广又想到了那天工头叫住自己和张嘉。
……“那个新来的两个,叫什么……陆广,还有张嘉!你们过来下,还有一道手续没办。”
“干这一行你们买了五险一金,还得专门添个工伤保险,来过来填好身份资料,把受益人写上。”
陆广当时他偷瞄到挚友写的受益人,正是自己。
太阳逐渐上移,眼花目眩下陆广又想起了前天的场景。
……“患者体内潜伏着一种很危险的病毒,经血液检测起码潜伏了近十年。不治疗的话很难说会不会影响恢复,甚至造成更严重的结果。”
“是这样吗?”那肥头大耳的人语气夸张的变调。随后转向陆广时马上又是另一副慈眉善目:“那个陆同志啊,你听,这病毒潜伏了近十年,也的确不是我们能管的对吧!”
对啊,管不了。
村里的恶病,原来一直就潜伏在妹妹的体内么。
于是接下来的治疗费,因为这句“潜伏了近十年”被近半克扣。
所以妹妹的命,也要被这样克扣么。
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
“陆广,把功率再加大些。”挚友的声音于这时候传来。
办法……
一股恶念转瞬即逝的划过陆广的脑袋,陆广瞬间清醒,浑身溢出冷汗。
陆广拼命要忘却脑袋里瞬间的邪恶。
“陆广,陆广?”是挚友的催促,最普通的催促。却是此时最艰难的心防博弈。
但是恶念一生,便再也无法抑制。
太阳愈发更为炙热狂烈,陆广手心全是汗,头晕目眩好似要把胃酸吐出来。
但仍是着了魔,猛的推尽拉杆。
“陆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泥头车的泥浆迅速倾泻倒灌进土坑,瞬间,他的挚友被吞没。
……
……“哎算了算了,一群饭桶!老邓呢?老邓快过来开车!”
听到工头叫唤的张嘉第一时间就跑回了猛人箱,果不其然:邓老头还在酣睡。
得有人接替邓老头的位置。张嘉马上想到这个,不假思索的跑回砖车那,上车启动。
突突突突突轰——
话说车尾上的砖也太多了吧?车还挺重昂。
……
“你是说,你们晚上还喝了酒?”
“是……是啊警察同志……我们是为了庆祝……”邓老头畏畏缩缩。
“呵,”刑警冷哼了一声,站了起来“初次驾驶、超载、酒驾,随便拿出来一点,出车祸的几率都会大幅增加,你干儿子三点都犯了,”随后合上记录本,往门外走去,“坐着等我的同事带你签字吧,唉真的是。”
出了门,刑警径直走向档案记录员那,放下记录本:“把车祸这桩案子结了吧,肇事司机张嘉涉嫌酒驾和超载驾驶,且驾龄极低造成的这次事故。”
“邓刑,咱这就结案了?这上头要查下来……?”
“查下来又怎样?”刑警点了根烟,“有监控有证词的,关键是肇事人都没了,你让上头查你看他能有办法没?”刑警骂骂咧咧。
“……那也是。”
空气很快又只剩烟雾缥缈的声音。
呼——
烟过不到一半就被掐灭,刑警往回走去:“继续忙吧,还有案子要审呢。”
“好的邓刑。”
刑警很快来到另一间审讯室,被审位已然坐了一个青年人。
坐下,翻开桌面档案,认真的审阅,随后合上。
“如果不是证据不足,我还真想把档案上的‘嫌疑人’改为‘作案人’啊。”周围骤然一黑,一束强光打响面前精瘦的年轻人脸上。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会在法院成为呈堂证供。那么,现在开始吧。”
刑警抬头,鹰隼般的双眼连漆黑都无法掩盖:“妹妹出车祸没钱治疗,赔偿又被克扣,你是要自己承认,还是要我们收集足够的证据再起诉你骗保险呢,陆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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