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就这么来了。秋天明快的阳光,一片片洒落,白杨树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到地面,格桑花开在院墙旁边,全是八瓣。院落边矮矮的砖墙,在幽深的蓝天下泛着颓败的光。今年的雨水多了些,矮墙也裂开了好几道缝隙,阳光开始一点点右移,只一会儿,就染红了那棵只结了稀稀疏疏几个果子的根雀树。
突然,一只毛色浅黄的猫朝我径直走来,三步两步就走到了我的面前。有些爱猫人士,常常痴迷于猫的完美侧颜,惯于给猫看相,从脸型就能分出圆形,方形,三角形,于是总结出了猫的性格,安静温柔的,独立外向的,甚至是活跃聪明的。我仔细看了眼前的这只猫,我无法识得它的面相,无从判断它的性格。可能我对猫,从来谈不上喜欢。
因为那年,竹楼上的老鼠猖獗,玉米棒子被啃得七零八落,那只花50块钱买回的猫却不思捉鼠,整天懒洋洋地在院墙的角落晒太阳。
那个夏天,在老家度暑假,早晨起床,睡眼惺忪。刚拉开大门,走到院坝,便见一条小蛇直挺挺地卧在那里,我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惊得又吼又叫,母亲一骨碌起床出来查看,才知道那条小蛇已经死去多时,又是那只猫搞的鬼。
那年,邻居的鸡笼里有白花花的三只大母鸡,每天生下新鲜的鸡蛋,等她劳作一天回到家里,只剩下了两只母鸡,在猫睡觉的窝旁,看见了一地鸡毛。
每到发情期来临之时,大量的母猫都会发出与往常柔和的“喵喵”声不同的叫春声。猫是夜行动物,我们听到的聒噪叫春声也大多发生在夜晚,在我们本应该安静入睡的时候。
我不爱猫不仅仅是因为亲眼所见的它的种种劣迹,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怕猫。
小时候,在凉山的老家也养猫。在那个大家庭,人多,养的动物也多。养猫不为捉鼠,只是一种沿袭下来的习惯吧。在火塘边三脚锅庄的灯台上摆了一个小小的盘子,有时是猪油炒饭,有时是一小块腊肉,那小猫从未错过主人家的饭点,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吃饱了,它就钻进家里哪位叔叔的怀里,温暖地睡去。
有时候,它也准备鉆到我的怀里来。它来的时候,先从地上一跃而起,准备跳到我的腿上,再钻进我的怀里。每次,它一沾到我的大腿,我就惊得大叫,它顺势将爪子抠住我的腿,我一动,就生生抓出几条痕来,那钻心的疼痛让我一度拒绝去想那只猫张牙舞爪的背后,其实藏着一颗敏感易碎的心,那脾气就像多年以后的我,一身坏脾气,需要多么难得才能等来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
拒猫于千里之外很多年了。可还是遇见这只猫,它是一只从小流浪的猫吧,过惯了食不果腹的日子,身材消瘦、脸型尖尖,虽然,我没有投喂它,它却依然对我亲昵。走到身边,就开始用头蹭我的身体,那柔软的身躯在秋天清朗的天空下自带温情,真想抱起它,改变对猫的这许多年误解,它可能会高兴地翻个身,露出它白白的小肚子,接着伸出小爪子攀住我的手,睁大眼睛望着我,那琥珀色的瞳仁清澈如许,让我可以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一切都源于这只猫掉毛,那些碎毛一根根粘在我的裤腿上,触目惊心。可能世上最悲伤的事就是我掉头发,猫掉毛吧。
它在我的旁边待了很久,后来终于是离开了。在上坡途中,它突然站定,专注地盯着前方,摆出一副要打架的姿势,我仔细一看,原来它的前面有一只灰褐色的,小小的蚂蚱。不知道蚂蚱有没有看到猫,它是做好了遇到危险只有面对,从不逃避的准备吗?只“咻”地一声,那只蚂蚱就进了猫口。
这个世界原是丰富的,正如丁立梅所说“橘子有橘子的甜,苹果有苹果的香,香蕉有香蕉的软,梨子有梨子的脆,在很多时候,实在不能比出,谁更优越于谁”,于是,我开始爱那只猫了,正如它爱我。
一场一场的秋色将温柔地漫过我们,我们也会变成自然的一分子,学会温柔地爱一株草,一朵花,一枚树叶,一只猫,或者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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