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李广利,”马背上的人俯视着他,战马的前蹄敲击着他面前的土地,好像每一下都敲在他的心上。他感到心在剧烈的跳动,双腿在微微打颤。
“噗通”他终于控制不住的跪了下去。然而这个姿势却让他十分舒服。仿佛这才是他天生的姿势,挺直脊梁的直腿站立反而是后天练习而成的——十分努力才练成的。干脆做到底吧!他这么想着。顺势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身前。脑门儿往地上碰。小鸡啄米似的,邦邦邦,给马和马背上的人连磕了三个响头。爬服在地,激动的浑身颤抖。
“叫什么名字?”马上之人挥了一下马鞭,幽幽的人开了口。
“崔立言。”他感到自己的声音从后脑勺发出来,一股青烟般的往天上飘。
“要加入我的队伍吗?”
“草民荣幸之至,谢李大人知遇之恩!邦邦邦。”他又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来,”李将军拨转马头,歪着脑袋向下观看。
李广利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崔立言。在有限的生命中,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该怎么说呢?客气?诚恳?还是两者皆有?——他想不出来具体的形容词。只觉得受到了触动。心中一块坚若磐石的地方摇晃了起来。
这块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地方,自打他中学毕业就没在动摇过了。多年来,也许只在梦里走到过那里。清醒后,时间的幕布会自动把那个地方遮挡的死死的。
他记得在离开学校大门时回望了一眼。生了锈的大铁门和挟着它的两根水泥柱子,在午时的阳光下显得异常亲切。好像他的妈妈。上了三年中学,进出过无数的大门,在离开它的那一刻才看清了它的本质。像妈妈,奇怪,是真的吗?他问自己,没有答案。他很不情愿但又很决绝的离开了“妈妈”。
走到家后,真实的妈妈躺在炕上,紧闭着双眼。从房顶那里垂下来一根铁丝,末端挂着一个玻璃瓶子。输液的瓶子和打香油的瓶子差不多啊!他想。妈妈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睛,问他:“都办好了?”
“办好了。”他答。
“领到毕业证了吗?”
“领到了。”他坐到了炕的边沿,屁股挨着妈妈的头。眼睛不敢往下看,盯着上面的输液瓶。和打香油的瓶子差不多啊!他又想。
“领到了就好,也没算白上。咳咳,”勉强的说了两句话后,妈妈又咳了起来。“没准,没准以后能用的上呢。放好喽,别丢了。”
“嗯,知道了,我去做饭。”
妈妈的病来得是那么突然又是那么必然。多年来没日没夜的操劳,早就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倒下去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姑奶奶也干了一辈子,活到八十多!”这是她倒下去之前的口头语。她对自己的儿子说,对自己的丈夫说。在咳个不停却依然不想休息时,对自己说。
“八十多,八十多。”她不停的对自己说:“活到七十就够本儿了!把孩子拉扯大,在帮着照看照看孙子,这辈子就算完成任务了。”
然而姑奶奶的好运气没有落到她的头上。有一天,她忽然感到一阵头晕,摔倒在自家门前。
李广利放学回家时,妈妈已经转醒。正坐在炕边和村里的王大夫扯着闲话。看见他回来了,王大夫笑着说:“广利都长这么大啦?大小伙子了!没事,甭害怕。。咱们这的常见病。”
多好的医生啊!李广利心想。
“给你妈开的药一定得按时服用,”医生指了指桌子上的几大包药。“另外不能偷懒,一定得熬够了时间药力才会发散。但也不能熬过了。熬过了药效就没了。广利呀,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你妈把你拉扯大了,也该你进孝心了!”
多好的医生啊!李广利心想,我们家的大救星!
“还有,”王大夫转头对妈妈说:“得继口。冷热酸甜辣,一概不能吃。还有羊肉牛肉这些食物也得避免。我这些都是地道要才,和这些食物犯冲的厉害。话说在头里,管不住嘴可别怪我的药不行。”
多好的医生啊!李广利心想,有他在,妈妈能活到九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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