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历史的长河,他们在对岸相望。
民国十七年。
繁华都市上海一片灯红酒绿。舞厅剧团歌舞升平。政府高官宋玉龙偏好京戏,尤喜时派。近日,恰逢宋家千金生辰,宋玉龙便为庆祝,特邀时浱到宋家演出。
宋小姐对时派创始人兼掌门时景衡一见钟情。时景衡长相俊俏,美貌胜女子,且气度不凡,又戏艺精湛,因此拥有众多女粉丝。宋芸芸只是其中一个,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惯演青衣的时景衡,在宋家表演了一台《牡丹亭》,饰杜丽娘。他演的杜丽娘,娇媚婉约,柔情似水,赢得一片掌声。
台下的宋玉龙不禁看痴了,他心里想着:真可惜啊!如果这是一个女人,我必定要纳为妾。坐在他旁边的宋芸芸亦看得入迷。
时派表演完毕,退场。
宋芸芸大胆走近时景衡,对他说:“时先生演得真好!”
时景衡淡淡一笑:“宋小姐过赞了。”
宋芸芸的眼睛转了转,问道:“不知时先生可曾婚配?”
时景衡不愿多说,便抛下“不曾”二字就走了。仍然站在原地的宋芸芸则满脸喜悦。她决心要得到时景衡。
回到戏班里,小三子问时景衡:“爷,下周有个京戏交流会,可去?”
“自然是要去的。”时景衡道。
演柳梦梅的小生一脸兴奋地说:“爷,听说这次京戏交流会可是空前盛大,我的偶像云皇也会来呢。”
小三子白了他一眼,说:“云皇是个女的,惯演生角,名气与爷的不相上下。你说你一男的,演生角还不如一女的。”
时景衡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就是。”小生不服气地应和道。
“孟姑娘,既然你决定参加这次的京戏交流会,为何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戏班新收的小丫头倩容好奇地问穿着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的孟云洁。
孟云洁笑着拍了拍小姑娘圆圆的脑瓜,答道:“我可是小生耶,又不是青衣。”
小姑娘天真地问道:“照你这么说,那么那些演青衣的男子就要穿女装去啦?”
“傻倩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张的。”
“喔。”倩容一脸懵懂的样子。
“到了,到了!云皇到了!”会场上人声鼎沸。
孟云洁的到来让戏迷们疯狂不已。
这时候,时景衡也来了,引发另一股热潮。
警卫们忙了好久才维护好场上的秩序。
主持人在说完开场白之后,就将孟云洁和时景衡一起请到了台上。
“正所谓东有云皇,西有时派。孟小姐和时先生都是当今上海最为著名的京剧演员。就让他们即兴合作表演一下,你们说好不好?”
“好!!”
台下掌声雷鸣。
时景衡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男装,却难掩秀丽,眉眼弯弯,梨涡浅浅,果然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可人儿。
时景衡嘴角微微扬起,谦和地问道:“不知道孟姑娘喜欢演哪出戏?”
孟云洁想了想,说:“我喜欢演《木兰从军》。”
“你演将军,我演木兰,可好?”
“就这样吧。”
虽无戏服,虽无上妆,虽之前不相识,但他们却配合得很好,仿若两人之间有一种天生的默契。时景衡声线清澈柔美,将花木兰的那种刚柔并济很好地表现了出来;孟云洁声线低沉且富有磁性,唱出了男子气概来。
两人表演完之后,台下又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云皇!云皇!”
“时先生!时先生!”
两人互相表达对京戏的看法。两人如知己般,说了许久。
“孟姑娘,你为何钟爱《木兰从军》这一剧目呢?”
“因为我喜欢里面的女主人公花木兰,她跟别的女子不一样。她不娇气,不脆弱,有自己的主张,敢作敢为,为我们女子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谁说女子不如男!”
“想必孟姑娘也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时某很佩服。”
“时先生,如果你愿意,我们交个朋友吧,以后可以多相聚,一起交流,一起演戏。”
“好!”
时景衡与孟云洁结为知己。
两人下台后,主持人又邀请了一些名气不如他们的演员上台表演,交流。台下热情却明显退却了许多。
自此,孟云洁经常找时景衡,和他一起谈天说地,排练京戏,日久天长,两人渐生情愫。在一次排练之后,时景衡主动牵起了孟云洁的手,孟云洁心中十分欢喜,两人开始谈情。
就在时景衡准备向老母告知恋情时,突然收到通知。
老母已为他订下一门亲事,对象是宋家千金宋芸芸。
时景衡不想娶宋芸芸,却被老母以死相胁。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辜负孟云洁,迎娶宋芸芸。
宋芸芸过门之日,便对时景衡说:“相公,我一早就爱上你了。”
时景衡看得出她的情真意切。
他问她:“我们不过有过几面之缘,宋小姐为何对时某如此厚爱?”
宋芸芸有点羞涩地说:“你还叫我宋小姐?不如你叫我芸芸或者娘子吧!夫人也行。”
“芸芸。”
他并不想叫她娘子或者夫人。
结婚后,两人相敬如宾。宋芸芸虽贵为千金,却贤惠能干,帮着他打点一切,是个贤内助。时景衡很感谢她,却始终待她如亲人,少了情人间应有的亲昵。
孟云洁心里明白时景衡的身不由己,便也没怨他。时景衡为她买下了一处僻静的住所,一有空暇,他便到那里去与她幽会。
“云儿,委屈你了。”
“只要你爱我,我就不委屈。”
时间长了,宋芸芸便也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和当红名伶幽会的事。她也深知时景衡并不真爱她,所以她心怀不甘和怨恨,却碍于自己的良好教养,不好发作。
时母病逝那天,孟云洁想要前去慰问,却被宋芸芸挡在了门外。
宋芸芸逼问时景衡:“阿衡!你要她还是要我?你要她的话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死!”
时景衡深深地看了云洁一眼,沉默不语。
孟云洁是了解他的,她已经知道他的选择了。
她勾起一抹凄楚的笑容,望着他,说:“好,我走。时先生,我们永远都不要见面了。”说罢,她转身离去。
只是没人知道,她转身后泪流满面。
时景衡用他的软弱和沉默彻底地击破了她最后的希望。
后来,宋芸芸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他替儿子取名时念白。“云皇”孟云洁嫁与上海大亨杜芳棋为三姨太。
抗战时期,时景衡蓄须,拒为侵略者演出。
那一段爱恨交织的传奇岁月,就埋在了历史长河之中,没有清楚的人能来说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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