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左先生:
多少年了,我都是你的忠实观众。那部《我爱我家》,不知看了多少遍,我是把它当做《红楼梦》等古典文学、毛泽东等革命语言与当代新语的结合典范来读的。除了王朔王小波之外,就数你对我影响最大,那是全方位的影响,从语言到思维方式。
梁先生,今天咱先不说这个,说点别的。
头一次看《我爱我家》里的《情暖童心》这段,我哭了。今天,距离第一次看隔了20年之后,再看,又哭了。
不争气啊。人的泪点都是隐秘的痛楚。当扮演的拿出收录机,我想起我有一次去爸爸家,仿佛进入新天地。我相信,我是长大了嘴巴看着身边的种种物事,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脚丫子。我记得我不大敢脱鞋,天天打球的臭球鞋,破袜子,与周遭多么不相称。
簇新的家具,音响,钢琴,满地铁皮汽车,一柜子《猫和老鼠》录像带…还有那个,松下还是索尼的随身听。跟你的电视剧里那个收录机,一样一样的。我闻所未闻。连它的包装盒都是高级的,很厚的牛皮纸颜色的纸盒,英文日文,让人看了直咽口水。
没见过啊。小小年纪终于也开了眼了。我记得这是促使我能够欣赏文学作品的一个机缘。古典大师们的作品,一下就读懂了,爱的渴求造成心灵的敏感和痛苦,这是迟早都有发生的事情。
巴尔扎克的《驴皮记》你记得吗?第一次给我迎头痛击的小说,现在我的头还在嗡嗡作响。那张能够满足人愿望的、充满了魔法的驴皮,巴尔扎克重重地下手描绘的欲壑难填的社会,是我的蜜糖。别给人窥视的机会,门缝里也能把人想疯了。
那是多好的年纪。青春,初恋,穷,自卑又高傲,自以为懂,自以为看到了一起痛苦而再也得不到垂怜…为了一本8元钱的《百年孤独》,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百爪挠心,望着惨白的月亮,我以为那本书我一辈子无缘得见了。
扯远了。说回那个随身听。我起来偷窃之心。据为己有,回去偷偷整一盘磁带,悄悄听两天,再看是不是还回来。自己躺在小屋的床上,关了灯,用音乐把世界踢出我的脑袋,一个人独享一两个小时的音乐。多美。
我甚至攒了钱。去寒山道书店买了两盘贼贵的磁带,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春天&克鲁采钢琴协奏曲》。
最终我也没下手。这两盘磁带,还是在家里台式收录机里听的。我记得那会,听听崔健、张楚,偶尔用贝多芬调换一下。
絮絮叨叨的,这么多话都是为了你的这部作品,太真实了。听说你过世那晚,录音机里听的是《梁祝》,听说你总说,好吃的东西得来双份。
听说你和我性格一样,不请着你又怪人家轻视自己玩,叫你去了,有陌生朋友在我又不自在,只有几个熟朋友吃饭,才得意呢。
你留下了作品,陪着我们从90年代看到如今,你该知足了,你对我们这帮观众,够厚道的。
用你的话说,“这年头,除了狗,还有谁对人这么亲啊”。
你也看出来了,我这是借酒装疯,打着你的名义忆苦思甜。
愿天顺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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