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里的老房子要拆除了,那个曾经生活了三代人的地方,即将变为平地。看着熟悉的黛瓦白墙,我的内心实在不舍。那些在老房子里的记忆,似乎要失去安放之处了。但我知道,在老房子里传承的家风,将永远福泽子孙后代。
我家祖辈世代为农,爷爷只有小学文化,父辈也只有初中文化,到孙辈这一代,特别重视教育,年龄较大的全都大学毕业了,年幼的也还在读书中。我家不是书香门第,也没有留下什么成条成文的家规家训,但我家的家风,在长辈的言传身教中,得到了传承。
我是家中的长孙女,在我童年的时候,爷爷还很年轻,他眼光敏锐,有远见,善于抓住时遇,通过创业,成为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里的“万元户”。在普通农户家连一百元都拿不出来的时期,爷爷所拥有的资产——大型综合粮食加工厂和室内电影院,加起来达到万元以上。虽然也算是富庶之家,可我家一直禀承勤俭持家的优良传统。家里人也从来不许在村里人面前摆阔、炫富,子孙们不缺吃穿用,但在外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我想有一天,我家族中有人大富或大贵也好,也依然会保持做人的谦逊和低调。在农村,我们家该做的农活,具备劳动能力的人都要参加,放牛、砍柴、插秧、割稻,小时候我都经历过。虽然长大后的我,通过读书改变了命运,不用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但那些经历无疑磨练了我的意志和品格。
我家有一门风,那就是自力更生、自食其力。记得我读初中时住校,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带上生活费返校。爷爷没有直接给我零用钱,而是教会我使用厂里的粉碎机,这种机器没有危险,操作起来也轻松,周末时我就在厂里帮人粉碎谷糠,以赚取零用钱。其实爷爷每周给我的生活费,都远远高于我的劳动所得,爷爷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学会吃苦,让我懂得钱财是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劳动来换取。堂妹十多岁时,早上爱睡懒觉,爷爷为了改变她的生活习惯,教会了堂妹使用厂里的豆浆机。那时的农村人做豆腐卖或过年过节家里做豆腐吃,都要来我家用机器把豆子磨成浆。在平时,每天早上都会有五六户卖豆腐的人家,会来我家厂里机豆浆,早起的爷爷,就会喊我堂妹起来机豆浆。习惯了一段时间后,早上我堂妹只要听到有人敲大门,就会立即起床,帮他们机豆浆。其实机豆浆这件事,一生坚持早起的爷爷完全可以自己做,我堂妹起来机豆浆也赚不到多少零用钱,但通过这种方式改变了堂妹爱睡懒觉的习惯,我觉得这是最大的受益。我家虽有赚钱的机械设备,但我家的人没有养成坐享其成的习惯,人人都得参与劳动,我父亲四兄妹,年轻时全都学会了使用厂里全套的粮食加工机器。我和堂妹作为女孩,经济上没有“被富养”,但精神上很富足,成年后都有了自己的工作,成了经济独立的女性。
家里给后代影响比较深远的地方,还有积极上进、自强不息的精神。这一点从我爷爷身上充分体现出来了。年轻时的爷爷白手起家,通过长期的艰苦奋斗,创造了自己的家业。年老时的爷爷仍旧不甘示弱,继续着他人生的传奇。六十岁,本是退休养老的年龄,可爷爷在六十岁以后还承接了多项大型工程。爷爷早年做过木匠和泥匠,对于做房子搞建筑,有大量的实际操作经验,再加上爷爷一生清正、为人耿直,因此我们当地的政府和百姓都十分信任他,常聘请他设计并建设一些工程。比如,我爷爷帮政府建了当地旅游区的大门、广场,修缮了文物建筑;爷爷帮烟草公司建了几处大型烤烟房;我爷爷还帮多个姓氏的族群建了宗祠、社公坛,等等。我爷爷是总工程师,亲自主持并设计这些工程,部分施工还亲自动手操作。从六十岁到今年七十岁了,爷爷一直没停止他的劳动。他的老年,成功实现了年有所为。有这样的一家之长,后代能不受影响吗?
老房子拆了,将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可在老房子里传承下来的家风,将永存于子孙后代的血液里。家风就像是一种信仰,赖于依存的外物会消失,但信仰不会灭,家风不会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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