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拥有一个装满阳光的阳台并非奢望。
看房的时候是个夏天,正好到了这个建设中的楼盘,南北通透,阳台敞亮,浓烈的日光从正前方汹涌而来,穿过柱子铺满整个阳台,像一面燃至白热的火海,我能想象出他变成一处闹市花园的样子,就它了。
后来就开始了长达半年的装修过程,阳台是我们花了不少心血的地方。论面积,这个阳台委实不算大,宽一米五,长三四米,充其量五六个平方,一面与邻居相隔,高墙矗立,一面敞开,接受阳光。本着充分利用空间的原则,我们给阳台做了一番封闭式处理,用通透的玻璃窗包围起来,墙体外面安上了一圈不锈钢晾物架,上方一米高装上了晾衣杆。靠墙的一面,不能浪费,让木匠师傅做了个悬挂的书柜,下方做成写字台电脑桌的样子,充分利用空间。中间的灯,选了一款装有胡桃木扇叶的吊扇灯,夏天的白天或者入夜,坐在下面喝茶纳凉也能找到些许回归田园的感觉。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因为在入住后的几个月,我搞来了最让我满意的一件物品,它的到来让我从阳台看见了春天的风景,花园的景致。
那是一个桃木做的极具艺术感的长方形花格,一米二长,半米宽,近半米高,恰好放在阳台一侧,从房间拉开落地的玻璃门出来也毫无干扰。至于泥土,自然也是不缺,装修之后剩下的一些沙土还在楼下,我另外从始丰溪枯水期的滩涂地里挖了些黝黑的河泥,它们充满着极具养分的腐殖质,足以媲美“插根筷子也发芽”的东北黑土地,天台本身有着丰富的红土层,负有盛名的“赤城栖霞”便是因红土而得名,红土自然不少。这三种土搬上来着实也费了一番力气,好在将它们填入花格中的满足感抵消了这一切,而且混合均匀后确实是我想要的土地的模样。
初春的时候我开始了种植计划,妻子喜欢玫瑰和蔷薇,所以花格里均匀地种上八株红玫瑰,靠内墙的一边种了一株蔷薇,并给它贴了一排菱形的木格子用作以后的攀爬,算算花期,估计来年这个时候这里便会有花团锦簇的模样了。
这些花儿的确没让我们失望,慢慢的抽出芽儿,慢慢的长出新枝,慢慢的连花骨朵都蹦出来了,我和妻子两个人有时就这么守着阳台,看着玫瑰和蔷薇新长出的嫩绿的叶子,闻着土地的味道都是沁人心脾,像两个孩童般欣喜着。

父母住在城里的另一处地方,这里房子不算很新,却有一个四五十方的露台,闲不下来的父亲就将它改造成了一个花果山般的小世界,覆上泥土,种上桃树、葡萄、黄瓜、南瓜、青菜等等,俨然要实现自给自足的有机生活,有时候还会送一些刚摘下来的新鲜蔬菜给我们,这是来源于泥土的馈赠,让我感激而又羡慕。
后来的一天,忽然想念起农村老家的祖父母,父母时常会去照看他们,而我们总是以工作繁忙为由极少去看望,当下颇感内疚。
祖父母居住在一幢二层平房里,院子开放,种着一株几十年树龄的文旦树,院前是一片茂密的小树林,一株几百年树龄的大樟树像一个巨大的华盖般立着,足有三四层楼高,旁边被柿子树、芦竹和其他不知名的树簇拥着,再远一些,是自家种着各类瓜果蔬菜的好几亩田地,每当时令季节它们都能迎来喜人的丰收,这是祖父母每一天都能拥有的自然生活,相形之下我们城里的小阳台真的是相形见绌,而父亲的大露台与之相比也少了些辽阔和地气。
从乡村到城市,我们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我们被防盗门阻隔了邻里,我们被拉长的距离忙碌的工作阻隔了亲情,甚至连生养我们的土地也被厚厚的钢筋水泥阻隔在几米几十米深的地下。时代变迁,唯有这安在城市里的一方小阳台,变成了我们对乡土最后的残留,最后的依赖,最后的信仰,最后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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