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成都的龙门阵
——《大汉天回》里的江湖圈子
不得不说,《大汉天回》的作者梅之韵老师特别会讲故事。
离我们两千年的汉朝成都,当然也包括一直在其管辖范围内的金牛天回(彼时为天隳),不但给今天的我们留下“扁鹊竹简”“西汉织机”“说唱俑”等历史文物,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圈子。
如何将两千年后,在成都金牛发掘出来的这些历史文物背后的故事,与今天的天府文化结合起来,有力地推动地域文化与民族文化继续交相融汇,从而让中华传统文化大力弘扬、传承,促使金牛经济、文化、科技等更快、更高、更有力地发展,《大汉天回》的作者选择了重现大汉成都的市井生活。
因为要隐藏一部《扁鹊竹简》,被迫从都城洛阳沿着金牛道逃到四川天隳古镇的展华,改名李桦,从此开始在天回、成都浪迹江湖。于是,关于大汉成都的龙门阵开摆了。
在《大汉天回》作者笔下,成都在大汉时期的风土人情、市井生活、江湖圈子栩栩如生。作者把出生于杏林世家,又承继了《扁鹊竹简》的主人公李桦(展华),塑造成一位既身怀精湛医术,又深蕴武功,还有经商头脑,更具有江湖经验,后来还懂得结交官家的青年才俊。拿今天的话来说,就是除了水性不好啥都好、几乎全能的综合型优秀人才,在他身上,也就可以挥洒自如地展开无数富有江湖传奇的精彩故事。
作为扁鹊高徒的后人,展华的父亲展腾用“全身埋沙、敲锣打鼓”的法子治好已经装进棺材的孩子,然后得到《扁鹊竹简》抄本,惹得心性偏狭的太医令朱简嫉妒。在大汉帝位更迭、时局混乱之时,展腾卷入宫廷政变,朱简趁机抢夺《扁鹊竹简》。于是,展氏一脉卷入血雨腥风,展华只身逃出,《大汉天回》的故事长卷由此徐徐展开。
在武术老师赵将军指点下,展华武技精进,后来杀人如割韭菜般轻巧;在《扁鹊竹简》这部医学奇书的侵润下,通过“以悲制怒”治疗眼疾、使用春宫图治房事不举、一根银针扎活躺进灵柩的官家小姐、熬药要用辰时“井华水”、冬阳可以逼退体内寒气,如此等等,不是神医胜似神医。不仅如此,已经改名“李桦”的展华,还是一位江湖经验老到的经商天才。巧设计谋夺取朝廷采购药材大单、采取“回扣制”增加丝绸土布销量、将胚布生丝原料隐藏在刺史府后花园、与扰乱药店秩序的丐帮斗智斗勇。另外,还绘声绘色地描写了叶布商被骗、街市卖假琥珀、借炼金子整垮车家等江湖骗局。李桦不是江湖中人,却胜似江湖中人。
“巍巍大汉,列备五都”。当时成都早已是与洛阳、临淄、邯郸、宛并列的繁华都市,自秦一统巴蜀,蜀地与中原并联,成都的商业发展空前繁荣。随着粮食、茶叶产量的不断提升,生产销售蜀锦、蜀布的锦官城,制造销售战车、车辆的车官城先后生成。《史记·货殖列传》记载,成都与长安“两城财富,甲于全国”。左思《蜀都赋》形容:“市廛所会,万商之渊,列岁百重,罗肆巨千,贿货山积,纤丽星繁。”成都成为古代首屈一指的商业大都市。商业的繁华,令蜀地涌现了不少巨贾富商,成都寻常百姓的市井生活,自然也就别有韵味。
在《大汉天回》这部巨著中,作者不但描写成都的街道布局、商贸交流,更是用一定篇幅描写嗜食驴鞭的杜二寡妇、调查赈灾款去向的前益州刺史李召离奇死亡、李桦只身智救陷入青城山土匪窝的张彪等,来进一步还原成都的民俗民风。这样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情节,是推动“戏往前走”的写作技巧,也是吸引更多读者的有效手段。
当然,织锦能手辛锦霞、药材铺掌柜戴郎中及车家父子、说唱叔公父女、郑刺史一家、算命先生方玄子等等,也是构成大汉成都不可或缺的配角。远道而来追杀展华的“雌雄大盗”蔡一鸣、许天花,他们作为并不代表正能量的次要人物,作者也着墨不少,为故事增色,成为大汉成都龙门阵里较为引人注目的一对域外江湖人士。
佛教在汉代传入中国,缺乏弘扬的基础,但同样不可能完全如作者描述的那样,所有寺庙皆沦为声色犬马、乞丐盘踞的污脏场所。诸如江湖“雌盗”许天花,为获取《扁鹊竹简》信息,故意勾引益洛堂伙计郑天、年轻貌美尼姑为骗取金子,主动与车家公子车瑜苟合,等等男女情色描写,作为江湖轶闻或者平素的聊斋八卦,确实也有着一定的“吸引力”。或者说,这样的铺陈,可以使民间劣俗更加栩栩如生,故事更加接近现实生活。
江湖圈子里的地痞混混,存在于市井生活的角角落落。用凶狠狡诈但又孝顺瞎眼老母的李麻子来搜捕隐匿成都街衢的展华,可谓匠心独到。下三滥的思维、街痞的社会活动范围,以及他对上层社会既熟悉又陌生的特别属性,使这等人物的视角,更容易带领读者看到更多真实的历史场境。更为重要的是,在长篇小说的叙事中,因为要照顾读者情绪,更要推动故事情节在合理范围内不断向前发展,具有较强流动性的人物角色就是很好的载体。在《大汉天回》这部作品里,李麻子、田牛二等角色,为作者有效打造大汉成都的江湖圈子作出了巨大贡献。不过,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文学创作中的人物塑造,不可过多灰暗负能量的渲染。这个世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确实太多,但是讲究并依赖亲情友情、忠诚信任毕竟还是主流。
小说是要让人物行动起来的虚拟文学载体,小说作者是隐藏在幕后的导演。人物的语言、动作、情绪、格局、思想,都是在作者的酝酿下被动完成。可以这样说,文学作品中的每个人物,都是小说作者创造出来的“儿女”。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必须要作者用文字赋予它们生命力。故事框架是文学作品的骨架,文字表达则是文学作品的血肉。在《大汉天回》这部著作中,“骨架”清奇,甚至有些伟岸。在郑刺史用“悬丝诊脉”考验李桦这一节,既然李桦能诊断出几脚内蛀虫,为什么要“额头直冒冷汗”?而且“总算应付过去了”的李桦,为什么要“心里只道‘侥幸,侥幸,瞎猫遇到了死老鼠’”?如此落笔,似有搬石砸脚之虞。
《大汉天回》作者的写作技巧不仅在于处处埋下伏笔,于惊险处戛然而止,在不经意间又与先前情节严丝合缝衔接,做到前后呼应,让故事颇有趣味,而且再突兀的故事情节,在作者的笔下凌空而出,却也落地稳慎。这是作者能够在合理范围内,对情节进行正确整合,把时间和空间进行适当“挤压”,甚至按照故事叙述需要“前压后拉”。写长篇小说也如写散文,围绕一个中心,在某一局部大力“加料”,但总体围绕主人公服务,恰到好处地承上启下,甚至悄悄抹去杜撰痕迹,这就是作者的高明之处。
写作历史类题材作品,一定要注意该历史时期前后的历史事实,力求正确运用历史资料而不至于出现谬误,不仅丰富的历史知识储备重要,随时对没有十足把握的资料进行考证显得更为重要。当然,如果仅仅只是把作品当成摆龙门阵,过于严谨反而拘谨。
毋庸讳言,《大汉天回》的情节设置、故事推动非常优秀,这符合长篇小说的写作特点。读者看到的是李桦身处一个错综复杂、恩怨情仇的江湖,他的性格和智慧使他的命运跌宕起伏。作者想要推进的争夺《扁鹊竹简》故事情节、织布织锦在成都的技艺比拼,也在读者的抚额击掌中深入人心。多视角全方位展现一个个勾心斗角的江湖传奇,记录或者重现大汉成都往事,值得推崇。
在作者笔下,两千年前的成都,就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今天的成都,因为有两千年前留下的文化瑰丽,更加光彩夺目。
长篇小说写作中,在大视野下的个体人物,其心理、情绪的变化,才是人物形象深动的具体表现。描写纷繁乱世的尔虞我诈,展现普通百姓的市井生活,是为了揭露人性之暗,命运之怆,人情之悯,人心之善。虽然我们是从两千年后去追寻历史,但思想变化大体都是人的重要特征。无论虚实,生动描写人物情绪,深刻探究人物灵魂,塑造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从人物身上找到精神内核,文学作品才能承载起深远厚重的历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