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能闻到人身上的“味道”,有些人是香的,有些人微臭,有些人臭气熏天,然而有些人却已经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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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那年夏天开始,我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毛病:鼻腔里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我以为是我的鼻子坏掉了,但我发现我能一如既往地大老远闻见肉的香味,并且准确无误地把它找出来,这让我确信我的鼻子它还是好的。
那我闻见的是什么味道?
在让大伟和大兵把他们身上的衣服脱到只剩裤衩,哦不,最后连裤衩也脱了,我像条哈巴狗一样一件件衣服嗅过去,才发现,味道似乎来自他俩身上。这俩半个月没洗澡的臭小子,我居然闻到的是香味。
我就这样找了很多人闻了,才发现,我居然能闻到人身上的“味道”,有些人是香的,有些人微臭,有些人臭气熏天,然而有些人却已经腐烂。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味道,可是那又怎样,除了闻到味道受不了的人我躲远点儿以外,似乎对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直到我发现家里的味道开始变臭。
爸妈突然从干了许多年的工厂“被”下岗,失去经济来源的他俩像两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大头苍蝇,最终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瓶口—摆摊卖大饼。
我对他俩的事向来不关心,这大概源于我老爸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对我的事情一般以揍我一顿开始,我妈小小的个头,她也想拦住我爸,但困难有点儿大,一般只能等我爸揍完我了抱着我一起哭一顿,再给我做点好吃的。
不过当我知道他俩要干这营生时却兴奋到睡不着觉,晚上做梦自己躺在大饼山上吃到停不下来,醒来时口水已经湿了一大片枕巾,自己还一如既往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他俩中间,只不过是各睡一头,可是我的鼻子却闻到一股臭臭的味道。
偶然发现他俩从猪肉贩子那儿收病死猪肉来做大饼馅儿时,我才恍然,原来我每天闻到的臭臭的味道是他俩身上来的,我那奇怪的鼻子所闻到的,是他俩“变坏”的味道。小小的我觉得自己是个一定要做个内裤外穿的勇士,一身正气冲到我爸面前,却被我爸反手抡了一巴掌,让我“饭能乱吃,话不要乱讲”,不然拿绣花针把我嘴巴缝上。原本想做个勇士拯救世界,却没想到自己反被威胁,顿时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哭了一晚上,然后我像个男子汉一样给自己立了两条规矩,第一,不是不让我乱讲话,不然要缝嘴巴吗,从今往后我就不讲话了;第二,你俩祸害别人以图多赚点钱,从今往后我就不花钱了,你俩赚的脏钱自己去花吧。哼!
很显然,我两条都没做到。
但是从那儿以后我确实讲话变少了,尤其是不和我爸讲话。花钱也变少了,尤其是不跟我爸要钱花。
我开始数着手指头算我什么时候能飞出去。飞哪儿去呢?大家不都说飞出个金凤凰什么的吗,飞哪儿去才能算是金凤凰呢?大伟和大兵吃着我家的大饼,满嘴是油,告诉我,念完初中和高中,考上大学,就算是飞出去了。到时候自己填志愿,想去哪儿念大学都成。
我原本想拦着他俩吃我家的坏大饼,他俩那馋虫样儿,拦也拦不住,更何况我听到说“想去哪儿念大学都成”的时候发了会儿呆,他俩早已经一人两个大饼下肚了。算了,你俩随缘吧,祝你俩别拉肚子。
自从听了大伟和大兵的话,我心里起了认真学习的小九九,期盼早日考上大学,到时候我一定跑得远远的。
我18岁那年参加了高考,成绩不算差,但也不算特别好,不过足以让我跑得远远地去念大学。于是我拎着大包小包从中原地区跑到了鱼米之乡的江南地区,我爸想送我到学校,被我坚决且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美其名曰:“我长大了!”上了绿皮火车才发现我爸往我书包里塞了一包大饼,我毫不犹豫地拎出来,找了个垃圾桶,扔了。
当我略带疲惫地拎着我的几个蛇皮袋站在威武庄严的校门口时,我知道,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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