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婚礼，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片火红，火红的嫁衣，火红的被子，火红的门对子，龙飞凤舞的金字，万紫千红里似乎只有红色才是中国人对于喜庆最热烈的表达。
但是今天这个故事，虽是喜事，却是几十年前的一场半推半就的婚礼。故事的主人，是我的爷爷奶奶。
讲述这个故事的，是老头的姐姐我的姑奶奶。昔年农村人十二岁结婚都是常有的事情，当年老头十六七岁，正是最好的年华，老头因为营养不良，又总是做苦力，又黑又瘦，跟没有长开的孩子一样，为此，不似别人早婚。
我的姑奶奶好命，嫁给了一位念过几年私塾的教书先生。我爷爷的媳妇儿，就是姑奶奶的公爹牵线保的媒。老先生看中了老头实在又不憨傻。说起来奶奶也是个命苦的孩子，一岁便没了母亲，跟着老父亲和哥嫂长到豆蔻年华。虽被人处处宠爱，却从小无福像别人一样粘着母亲撒娇。也正是如此，才被许给了像老头这样的无兄无弟的人家。据说当年结婚之前他们两个人是见过一面的，当时老头因为我奶奶个头矮有点不乐意，但是媒人一句你也不是很高就直接打回原形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曾谈及婚礼的的事情，老头后来解释说：家徒四壁，有个媳妇就不错了，还挑什么呢？
据说婚礼办得相当不轰动，一条半新的被子，一件新作的粗布衣服，一个实木的，没有任何花纹的柜子。大约就是奶奶所有的嫁妆。关于婚礼的日期，老太太说大概是8月，老头说大概是10月。曾为这个各执一词争了约摸一刻钟。数年前我问及他们的结婚证，老头和老太太捶胸顿足说搬家的时候搬丢了。奶奶不识字，但是她说结婚证上的名字她是认识的，一辈子都没能分得清50块和5块钱的人呐，至死都认为婚姻是神圣的！关于嫁妆的事情奶奶没有详细的说过，但是她曾说过因为母亲过早离世，在昔日凭借女红检验贤德的年代，奶奶曾饱受太奶奶诟病。婚后的日子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顺利，奶奶曾亲口罗列老头年轻时的罪状，十条九条都是发生在婚后的几年时间里。
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约是有一定道理的。贫穷时期，是没有什么爱情可言的，爷爷和奶奶在父母的撮合下过成了一家人，但是并不是人们口中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奶奶不会针线活，但老太太就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宠着着唯一的，要来的儿子。我爷爷年轻时凭借灵活的脑袋瓜和大家的喜爱，一直在集体生产队做个小队长。虽不似当官体面，但人人都喜欢他的热心肠。为此，老头一辈子不喜欢被人圈在家里，永远在外面，家里总是两个女人在家。昔年总有媳妇熬成婆的说法，新婚第二天，奶奶一早起床，心惊胆战的做好了一顿早饭。因为在家不常理事，奶奶对自己的厨艺并无信心。战战兢兢的样子很不讨老太太喜欢，三天回门的时候，老太太扔给奶奶两双鞋样和一个针线筐，说是叫她给自己的丈夫做双鞋。其实就是考验新媳妇会不会针线活。奶奶接过针线筐红了眼眶，自小没了母亲，没有人教，哪里会针线啊！奶奶说，拿着针线筐回娘家之后痛哭了一场，但是既然婆婆说了，就算是考验，不会硬着头皮也要做，拿着鞋样去邻居一个大妈家，一点一点的学怎么做双千层底的布鞋。
都说婚姻是幸福生活的开始，但是奶奶婚前虽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却不至于总是委屈到泪水涟涟。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爷爷总也学不会心疼人。日子过的总是清苦。我刚毕业那年，跟老太太聊天，谈及婚姻，老太太总是各种给我出主意，我身边的男性朋友被这个小老太太强行硬扯了一个遍，然后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婚姻大事，一定要谨慎，像你爷爷年轻的时候那样的，打死也不敢嫁的。长得好有啥用，结了婚一天到晚看不上你，一辈子那么长，可且得熬去呢！
是的，一辈子这么长，奶奶终于用自己年轻时的苦楚，换来了老来的相依为命！就像她说的：女人这辈子活的真不值，围着锅台转了一辈子，都换不来人家对你好，你爷爷给我做一顿筷子插进去都不倒的汤就觉得值了！少来夫妻老来伴，这话一点都不假！
是的，一点都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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