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你终于醒了,可挂牵死妈了……”
志刚听着母亲开始嘤嘤咛咛的哭声,刚开始恢复清醒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是第几次了,他已经数不清了,这个东西不整治一下看来是不行了,以前只是小打小闹,这回直接把他弄进医院了,怎么回事呢,事情要从今天早上说起。
公鸡刚刚打过鸣,志刚就起来了,把院子里打扫干净,用压井压了两缸水,出了一身臭汗,就骑着大梁(凤凰牌自行车)出了门。今天公社有集,家里玉米生了虫,他要买农药。
王庄诡事(一)见满载而归的志刚回来的时候周围的村庄才飘起炊烟,他的双腿有节奏地蹬着,一阵寒意袭来,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打喷嚏,揉揉鼻头,他想,现在是三伏天啊,可周围的空气莫名有些冷凉,难道是压水受风了?
大路右方一条纤细温柔的河哗哗流淌着,可别小看这条河,它不太宽,水流不大,可从来没断过水,42年河南大旱的时候,周围几个村庄靠着它硬是挺了过来,没死一个人,在那个年代,这算是一个奇迹。志刚尤爱这条河,他的童年差不多是在这条河里度过的,“打嘭嘭”,他可在行,憋上三五分钟那都不是事。河里的蛤蜊尤其肥美,用瓦片堆起一个灶,偷拿家里一点十三香,烤一烤,那滋味,恐怕想一想志刚哈喇子都直流。
河上亘着一座破桥,是真的破,桥中间有一个大洞,且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他是这样调侃的:基本上过这座桥,我都是颠着过来的。但是这座桥他太熟悉了,外庄人基本上没人敢骑着车过去,可是他敢单手骑,可让他得意了一阵。
王庄诡事(一)见这次虽然后座上带了不少东西,他依旧自信,哼着《朝阳沟》便骑了过去,熟练地绕过洞,自由地享受颠簸的乐趣,突然,空气骤然冷却,他还来不及思考,就被一阵大力攘下了车,好巧不巧,桥没有护栏,他就这样掉下来砸到了河里的石头上,一阵晕眩袭来,他的世界渐渐模糊。
“快来人啊,快来人哪,有人从桥上掉下去了……”桥头村庄里散步的人目睹了这场意外,两三个人赶忙把志刚送到卫生所。不知道有谁嘟囔了一句:人摔下去了,自行车为什么不倒,还老老实实立在那。可是这样的疑问却被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很快湮没,再泛不起丝毫波澜。
卫生所里。
“这天杀的破桥,挨千刀的,看把俺儿摔成啥样了……”志刚听着母亲撒气般的诅咒,感觉很无奈,该不该跟母亲说呢。看着这个手掌布满老茧,头上浸润着岁月的白发,他想还是算了吧,让母亲跟着担心。纵然包括母亲在内的所有人都相信是崎岖的桥面让他不慎跌落,但是他心里清楚,那桥自己每天至少走两遍,这二十年日复一日,不说闭着眼能过去,但总不会摔个大马趴吧。他确信是有人把他推下去的,那一股力量不是空穴来风,桥头郝玉林无意间告诉他自行车的事让他最终确信,就是“他”害的!
一开始他还没注意,先是在牛棚里睡觉的时候,老是有人挠他脚底板,他以为是牛的尾巴胡乱扫到的,骂骂咧咧了几句之后,睡意正浓的他又酣然入梦,可稍加探查就会发现,牛和他的圆床子离得十万八千里呢。后来,家里抗旱,他拉着架子车去给父亲送管子,那一天轮到志刚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没办法,村里只有那么一个水井,宝贝着呢。志刚父亲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地浇完,不然明天还要重新排队,叫人作难呢!志刚出门的时候天还亮着,走到南洼的时候天空已经漆黑如墨。他已经汗流浃背了,一车塑料管子按理说也不重,可咋就寸步难行呢,回头看看,模模糊糊间,还是那么多东西啊,算了,还是赶紧送去吧。他没想太多,咬着牙继续前行。
真正注意到“他”的存在是那一次,他和同村的志军约好去魏庄看戏,他最喜欢的《朝阳沟》,那个有着两条乌黑亮丽麻花辫的漂亮的女戏子又来了,地方还是往常那样,摩肩擦踵,寸步难行。他不小心和志军走散了,就一个人挤到了舞台前面,花两毛钱买了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近距离地看了一回“银环”,哎,还是那么漂亮,旁边的“栓保”一点也配不上她。散完戏,天已经黑了,到处也寻不见志军的身影,他就一个人回家了。夜晚的天空月明星稀,静谧的夜里传来了一阵斑鸠的叫声,咕咕,咕咕……志刚紧了紧身上的单衣,露水更重了。
王庄诡事(一)见“哈……哈……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志刚抹了一把脸上的露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上下牙齿直打颤,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吓的。他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却还是在王村与魏庄之间的小路上徘徊,他记得,平常这条路只要走半个小时就可以看见村头的代销店了,可今天,他一直在这条路上绕圈子,路口那口破缸,他路过已经不下十次了,怎么办?怎么办?是碰上鬼打墙了吗?当时村里的老人是怎么说的?不能慌!不能慌!不能慌!……对了,骂脏话!吓退“他”!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甩了甩滴水的头发,叉着腰,指着天空飙起了脏话,什么难听说什么,足足问候了人家祖宗十八代,直骂得口干舌燥,津液尽失。四周安静了下来,只听到他呼呼喘气的声音,不行了,太累了,骂人是个技术活,他还有心情偷偷佩服了一下村里骂街的小媳妇,一骂骂一天,不吃不喝,话还不带重样的。
应该是可以了吧,他试着再走了一遍,当看到代销店常年亮着的昏昏暗暗的白炽灯时,简直像见到了亲人一样激动,志刚一溜儿小跑着回了家。熟练地跳过墙头,家里的大黄听到动静立马警醒地站了起来,估计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又哼哼着睡了过去。他轻轻推开牛棚的门,堂屋的灯就亮了起来,紧接着门闩被拉开,母亲披着褂子走了出来。
“咋这么晚回来?志军早就回来了,干啥去了?”
“哦,看完戏去找人了,说话忘了时间了,你去睡吧,娘”
打发完母亲,筋疲力尽的他来不及多想就酣然入睡。
志刚出院后,第一时间去拜访了何庄的神婆,何神婆住在何庄的东南角,屋子是一个漏雨的土坯,刚靠近屋子,就听见了连绵不断的咳嗽声,他推门走了进去,把带来的一袋面和两斤油放在油腻的桌子上,床上的人好一会儿才止了咳嗽,操着一副破铜锣般的嗓音说到:“来啦?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在神龛那,拿走吧。”
志刚虽然满腹疑惑,可拿着“宝物”的他一脸得意,哼哼,小样,看大爷怎么收了你!
(注:本文故事背景为上世纪6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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