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呜……”
罗涵在冰冷的黄泥中艰难的睁开了眼,睁开眼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衣服沾着泥混成一团胡在身上,黄泥遍布全身混杂着血液。她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呆着一个极不舒服的的地方,但神奇的是,她并没有感到不适——因为她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全身麻木的泡在黄泥里,没有任何知觉。
她抬起沉重眼皮,看见了铁笼。她慢慢的感受呼吸,嗅到了空气里的腥臭。她渐渐的听见脚步声,突然她感觉到一双拎起她的手的力量。
“醒了?喂!把她弄干净!上堂了!”
“我在监狱里?”她几近干枯的大脑缓慢的旋转着。
“我为什么是犯人……我怎么会是!那群魔鬼!啊啊啊!”
罗涵大喊着,她看不到死死抓着她的人,但她知道他能听见她的声音,只要她大喊他就会听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这群恶魔!”
她歇斯底里的喊骂换回的是一盆冰凉的井水,一盆水硬生生的泼在她的身上,彻骨的寒冷让她一震。着突来的冷水给她带来了理智,她不喊叫了,因为她的理智告诉她:他们根本不同情她,如果不停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会遇见什么。
她感觉自己被扔到了马车上,茅草的臭味让她很不舒服,但躺着草上总要比躺在泥里强得多。她瘫在车上,摇摇晃晃的马车让她头晕,她纤细的身体终于在一路的颠簸中耗尽了最后的能量,她沉沉的晕睡过去。
“堂下人罗涵,家门尽亡。据查,乃家中大子所为,自杀家亲。”
当她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公堂上了。堂上的判官平静的念着堂词,堂下只有刑司。没有百姓更没有证人——这是一场没有公道的审判,是罪人买通了官场。
“不可能……狗官……我的哥哥怎么会自灭家门……”
“家妹罗涵,侥幸存活。因罪人已自尽,故,结案!”判官堂木一拍,便宣布了结案,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罗涵猛地窜了起来。
“狗官!我哥哥怎么可能自灭家门!你这畜生!你有什么证据啊!狗官!”
“你家黑狗的胸口有一寸宽的致命伤,是匕刃直刺所伤。”判官着实被她下了一跳,他正了正官帽“而在你哥哥手里,发现了一柄刃宽一寸的匕首。证据确凿。”
说罢,他便急急忙忙的跑着退下了堂,好似是故意在躲避罗涵的追问一样。
没多久,空堂就里进来了一群人。他们不由分说的用脏布塞上了她的嘴,用绳子粗鲁地将她捆了起来——这群人就是灭她家门的恶魔!罗涵一辈子都不会忘!她一眼便认得出来!
她心底的愤怒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她真的很想反抗,但她现在却连动都动不了。
“主公,人找到了。”
“带走吧。”
罗涵突然停止了挣扎,她瞬间安静了下来,任由他们处置。如同一只被拔了獠牙的狼,失了野性,没了愤怒。
她被他们带回了本营,那里有很多与她相仿的女孩,她们被教去杀人。用身体与声音去引诱,寻找一瞬的破绽与刺杀的时机。
她们一生只有一个任务,完成便结束了——任务无论成功或失败,结束后她们都会被杀,以免留下祸根。从到本营再到死亡,不会超过一年,所以不会难过太久。
但罗涵却并没有被教去杀人,而是被带去学习吟唱曼舞。
“你很漂亮,你拥有其他女孩没有的气息。你要变成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你要成为最动人的存在,然后去勾引一个男人,轻轻的下点毒就好。”一个阴阳怪气的不知男女的东西挑着她的头发,捏着她的脸,可罗涵却定定的看着他,不动于衷。
“这孩子或许是吓傻了,给她点时间缓缓吧——这也是主公叮嘱的,我们走。”那东西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戴青色的纱裙“孩子,你要感觉幸运才是,主公点名要寻得你,还叮嘱我们要尽力善待——要知道这是一种至高的恩惠啊。”
那东西扭着屁股,带着一群黑衣的男人,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听着渐轻的脚步声,罗涵慢慢起身走到离她不远处的的浴盆,撕下那已经被泥水染得棕黑的粘在身上的衣服。她慢慢的滑进那装满热水的浴盆,轻轻的揉洗自己身上的擦伤和混有泥水的头发。温热的水亲吻着她的皮肤,让她慢慢缓下心来去思考——我得活下去,哥哥不能白死,大黑不能白白牺牲。
罗涵极力说服自己,但眼泪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那不尽是失去亲人的痛苦,更有一种绝望在里面。
“他还好就好……他当时很慌张啊,我在他心里还有一席之地就好。”
她还心心念念挂着她的心上人,只要他还好就够了。这卑微的爱,支撑着她。
她仔细的洗干净身上的赃污后,穿上他们准备的布衣,平静的坐到镜前。梳整长发,理好素衣,粗淡的布衣在她身上竟也有几分美意。她将那桃粉色的纱衣丢在浴盆里,让前来收拾的人将它有脏水一起扔掉。
“我一直说自己十二岁,大家也都这么说——其实我已经十三岁了,因为大家都说我娃娃脸娃娃心,所以一直都忽略我的成长,而我也不想长大。”
她背对着铁栏外的看守的人们,自说自话。
“记得那时候离我生日只剩不到半个月了,过了生日我就十四了。你看,大家都说我十二岁,整整将我的年龄少说了两年,大家是不是太过宠腻我了——但是一会,还有谁来像哥哥他们那样来宠我啊。”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令自己保持着镇定。
“你们到我家到现在过了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那人干干的回了一句。
“你们真是没有人性,就没有一丝的同情和良知吗?也罢,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都两个月了啊……”
她直挺挺的坐在木椅上,看上去非常端庄。如果她还在家的话,现在家里应该给她说亲了吧,毕竟已经十四了。可是现在呢?想想真是让人不禁苦笑。
“主公对你有点意思,至少他待你不同其他女人,你也算幸运了,别再乱喊乱叫了,活着吧。”
“我不会在那样了。长大和适应只需要一瞬间就够了。更何况我经历了整整两个月。”
罗涵将梳好的长发摔到身后。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罗涵眼神里的童稚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女人的目光。
她的改变没有一丝的强迫,从容而又自然的接受了事实,接受了突如其来的新的人生。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时的她,在公堂里被绑走的时候,听见了那深系她灵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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