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康熙年间明州人氏，年方十五，自幼丧父，零丁孤苦，与老母相依为命。张生既身无一技之长，母子唯以生砍柴为生，艰难度日。
一日质明，张生出门照例进山砍柴，一时赶脚而觉口渴，便来到溪边，以手为捧，一顿痛饮后欲起身离开，瞥见脚边草丛中有一长物，三尺有余，体色如碧，伏首盘曲，似在安息。张生山中走动，多见飞禽走兽、常听虎啸猿啼，因而无所畏惧。一时顽心兴起，持枯枝拨挑之，然长物竟不为所动，依然如故。张生疑窦顿生，俯身察看，乃一青蛇，其尾红肿溃烂，蛆虫附噬，已隐见椎骨;而青蛇已奄奄一息。
张生本心地质朴之人，兼睹物思已，几欲堕泪，遂将青蛇挑放于溪水，细细清洗伤患之处，后将随身自制金创药粉以敷着其患，并撕下衣角以包裏。其间青蛇极其顺从，偶以吐舌触吻生臂，似表感心。处理完毕，张生将其置于大石阴下，方释怀离去。
次日，张生担负柴木去集市沽卖。张生之柴柯粗枝干，不消顿饭工夫，便已售罄。日悬中天，张生思欲为母买些针头线脑带回，忽见一大汉手提一物迎面赶来。张生目视，大吃一惊：大汉手中之物乃昨天解救之物也！张生忙拱手作揖、陪笑问询，大汉云此物乃今日路遇所获，欲作高价卖与酒肆作蛇羮。张生求将蛇送于他，大汉哪肯应允。张生遂求用所得之酬以换取，大汉见生诚挚如此，方才应允。
张生将青蛇置于筐中担回，并将实情一一告之其母，请其责罚。其母不怒反喜，赞儿善性有加，当应如此，岂有责难？张生心喜，遂将青蛇悉心照料，一日三探，视若亲人。月余，青蛇逐渐恢复如初，游走自如。张生与母商议，将其放生溪边野外。那青蛇与张生相处日久，似有不舍，频频回头张望，盘桓许久，方款款而去。
寒暑易节，张生年近二十。由于家贫，且张生为人木讷，难以婚娶。其母心急如焚，加以一向体弱，遂卧床不起，不能言语。张生跌坐门槛，长呼短叹，终日垂泪，却也无计可施。
一日薄暮，张生负柴归来，见一女郎立于路边。那女郎体态婀娜，一身绿衣，只是面露悲戚。张生立足片刻，乃上前询问，女郎自云其名彩莲，家居海州遭遇水患，全家前往北方投靠叔父;不料途中遭遇歹人抢劫，父母皆丧命，唯有自己存活而流落于此，不知所归。彩莲言毕，潸然泪下，令人动容。张生觉似曾相似，十分亲近。天色已晚，乃力劝彩莲去舍下暂且安顿。彩莲见张生老实憨朴，不似歹人，沉吟片刻，遂应允张生，随其至家。见一老妇僵卧于床，忙问其故。张生悲从中来，未加隐瞒。彩莲背身俯首，取出一物如卵，黑亮如珠。将其置于生母之胸口，来回揉滚，黑气袅袅。俄而，生母双目生精，直言腹饥。张生感谢不迭，几欲下拜。彩莲力挽乃止，乃言黑珠乃祖上所传至宝，来自海外番邦，可治百病，故随身携带。并言如此三五日，生母之病即可痊愈。言毕，彩莲疲惫顿显。张生忙安顿彩莲偏房安息。如彩莲所言，如此操作三番五次，生母之疾果然全消，且较前更康健。然而彩莲每次皆脸色苍白，白汗涔涔，体力不支，休息半日才略有好转。张生由是愈加感激。
生母见彩莲如此贤能，心有属意，便时时撮合二人。张生与彩莲早互生情愫，彼此情投意合，均言听从安排，不敢违逆。遂选定良辰吉日，二人便喜结良缘、洞房花烛，极尽缠绵。来年清明，彩莲诞下一子，貌极似张彩莲，稍壮，尤喜泅水。张生愈加勤勉，夫妻恩爱。后有彩莲叔父派人前来探望，送来大批财物。张生一家一改往日清贫，殷实富足，着实羡煞旁人。
其子三岁生日，张家呼亲叫友，张灯结彩。夜半，人群散去。彩莲端坐床头，哈气唤醒醉酒之张生，痛言本身乃前时生所救之青蛇也。有感于张生救赎之恩，遂下山化身女郎以报答。今期限已满，人蛇不宜久相共居，恐损生之阳寿;虽心有不舍，然不能不去也。言讫，青烟缭绕，绕生三匝，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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