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喂，妈～”

晚饭还没吃两口，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心里一惊，我放下筷子，接了。

但是妈妈她并没有回答我，以为她没听到，我便加大了声音。

“喂～，妈你打电话干什么”

但是她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在电话那头和爸爸说着什么。见她并没有想和我说话的样子，心想应该是妈她老人家打错了吧，我便挂了电话。

转过身准备吃饭，坐对面的室友笑着说：你和你妈妈打电话怎么这么奇怪呢？正准备回答他，妈妈的电话又打来了。

“喂～”

半晌，电话那头却只是沉默。突然想起上次妈给爸爸打电话，当时他刚好在洗澡没有接，妈妈便使劲给我和哥哥打电话，然后我在微信上问了爸爸，才让妈安下了心。

但是当时他们不在一起上班，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呀？

虽有疑虑，我还是挂断了电话，在微信上问爸爸：爸爸你们有什么事吗?妈她打通了我的电话，我接了又不说话。

过了几秒钟，爸爸的语音来了：没得啥子事，她一天没事儿干打错了。

语气里有些微生气，但是我并没有在意，回复他：没事儿就好，我还在吃饭。

“这么晚了才吃饭，你在忙啥子”

爸爸的语气了少了些生气，多了点关心。

其实我当时刚参加完社团活动，但是感觉一时半会儿给只有小学文化的爸爸说不清楚，便回复道：有事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回复是多么愚蠢。

过了两分钟，爸爸发语音过来了：你各自忙你的，我们没得啥事。然而一心吃饭的我并没有发现他语气中隐隐约约的失落。

饭还没吃两口，又来语音了，一听，却是妈妈的声音：小林小林，今天是啥日子你晓不晓得啊。她的音调很高，也不像平常一样说话带着笑，言语间有一种气不过而打抱不平的感觉。

我不由得心头一紧，难道是……

一翻日历，今天是4.24，农历三月初九……没错！就是爸爸的生日！

马上回复：想起来了，今天是爸爸的生日，祝爸爸生日快乐！

二

这一切和去年的场景多么相像……

当时正和同学一起出去吃饭，还在路上，爸爸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为了防止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兄弟俩在上课，家里面形成了一个惯例：电话都是我们两兄弟有空的时候主动给他们打过去。

虽然有点纳闷，但我还是接了。具体记不太清楚了，有一个细节记得特别深刻——他说：你今天有事吗？还特别强调了“今天”。但是反应迟钝的我只是很敷衍的说了句“没事儿啊”，然后就以去吃饭为借口挂断了。

那时的爸爸，心里或多或少会有点伤心吧。为了这个家日夜操劳，为了孩子挥汗如雨，但是他们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

然后饭间玩手机，突然哥哥发消息给我：刚刚爸爸给我打电话了，我半天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生日。恍然大悟的我分分钟解决掉晚餐，调整了一下呼吸，给爸爸打了回去。

刚开始爸爸的语气是有点生气的，但是哪个家长会真正对自己的孩子动气呢？于是在我一番嬉皮笑脸过后，旁听电话的妈妈都被我逗笑了，最终以嘱咐我好好学习，不要太节约了，没钱了就给他们说告终。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

我并不认为记得自己父母生日的子女就是好子女，但是记不得的绝对不是好子女，因此我在多愁善感的班主任给大家放筷子兄弟的《父亲》并问有谁记得自己父母生日的时候，骄傲地举起了手，并对那些埋着头的同学嗤之以鼻。

那一刻，我在心底里暗暗发誓：没有下次了。然而一年后的今天，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三

突然反应过来，我哥哥肯定也忘了爸爸生日，不然他早就“通知”我了，于是马上给他吱了一声。果然，妈妈也给他打了“暗示电话”，但是这次他的反射弧却并不比我短，直到我一语点醒梦中人。

三两口扒拉完晚饭，迅速开始了父子三人的视频聊天。但是爸爸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问这问那，只有妈妈一个人在笑着调侃我们兄弟俩，笑着“感慨”道：这么大都白养了……

然后爸爸拿过了手机，一边抽烟一边说：这些事都没啥子，你们不用管，搞好各自的事业，读书一定要努力，生活也要开好点，没钱了要提前跟我们说。

嘴上笑嘻嘻地应着，我心里却堵得慌。

手机屏幕上的这个男人，又被岁月侵蚀了一年，虽还处在中年，额头上和眼角的皱纹并不比老人少，靠体力和汗水吃饭的他，夹烟的手指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因常年手持各种工具，手指也变得弯曲，而他手里面的烟，往往也是市面上最便宜的……

也是这个男人，打工挣钱盖起了我们生产队第一栋砖房，让我的记忆里没有土胚房的潮湿；东拼西凑交上了我计划生育的罚款，不至于让我成为“黑人”；在我们兄弟俩看着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纷纷外出打工，我们也跃跃欲试的时候，坚持让我们上学读书，让我们不至于像小伙伴们一样追悔莫及……

还是这个男人，在我拿回一张张奖状的时候，告诫我骄傲使人落后，然后在过年的时候把它们平整地贴在最显眼的位置，与亲戚邻居说话时言语间总有掩饰不住的骄傲；在我一不小心没考好的时候，没有责怪，只让我好好分析原因，争取下一次考回来；在我偷懒犯错不听话的时候，他不会像邻居那样对孩子恶语相向棍棒相加，他从来没有打骂过我，相反，他总是耐心地给我讲道理，直到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四

突然听懂了《父亲》。

我们总是一昧向他索取，还一直觉得理所当然，微不足道的关心很少有，谢谢更是无从说起。

他从高大变得微微佝偻，目光也不在像记忆中那样炯炯有神，曾经签着你蹒跚学步的温暖手掌，早已布满岁月的蚀痕。他牵着我们去幼儿园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却是天各一方，唯有托清风明月捎去安康。

他没日没夜地挥汗如雨，竭尽所能只是为了给我们更好的生活，他以我们为骄傲，却又时常为我们而担心，在他眼里，我们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时光，你慢些吧，让我成长的速度快过他老去的步伐。

爸爸，感谢一路上有你，你牵挂的孩子啊，就要长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