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过天涯

众多动物之中，我最喜欢蝴蝶。

和已经远去的记忆有关。忘了是哪一年，哪一本书，看到这么一句话：成长的过程就是破茧成蝶。

在往后的岁月里，还有过很多的句子也惊艳过我，但是，这一句话，始终盘踞在第一位，时常记起。

也许是因为那时有过很多挫折。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有很长进。除了认真的生活着，好像再没有其他值得称道的地方。换句话说，我仍是一条毛毛虫。

始终不懂得如何努力，所以，前路漫漫其修远兮也很正常。

而且，总可以找到安慰。

王菲有一首《邮差》，其中有这么一句：蝴蝶扑不过天涯，谁又有权不理解。又，国语版本的《蝴蝶》里唱道：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可谓共鸣。

但其实，有些蝴蝶，是可以飞过天涯的。

在全世界约14000余种蝴蝶之中，目前已知有200多种蝶类能够作迁徙性的飞行。蝴蝶的迁徙距离相当遥远。澳洲有种蝴蝶，每年都要乘着西风，飞越宽度超过2000千米的塔斯曼海。美洲的彩蝶王，每年春天飞越墨西哥湾，向北到达美国，甚至一直飞到加拿大，到了秋末，又从加拿大经过美国，飞回墨西哥德雷山脉的陡峭山谷中。非洲有一种粉蝶，每天春天，都会飞越地中海和阿尔卑斯山，到达冰岛，甚至北极圈避暑。

亚马逊河流域分布着世界上种类最多的蝴蝶，而最美丽的蝴蝶也生长在这里，它是闪蝶属的光明女神蝶。光明女神蝶前翅的两端由深蓝、湛蓝、浅蓝不断的变化，中翼都有白色的花纹，整个翅膀犹如蓝色的天空镶着一串闪亮的光环，无论形状还是颜色，都是无可挑剔的美丽。

过分美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对于脆弱的生物来说尤其如此。

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提到枯叶蛱蝶。它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八种蝴蝶之一，生活在四川峨嵋山，蝶如其名，形态就像一片枯叶，擅长伪装，当它两翅并拢停息在树木枝条上时，很难与将要凋谢的阔叶树的枯叶相区别。怀璧其罪。因为这种本领，使它显得特别而珍贵。所以，受到蝴蝶收藏家的青睐，几近灭绝。伪装得再好，人类还是有本事看得出来，而且，因为这种技能，它自以为安全，却不知道正是这种认知让它走向末路。

做一只普普通通的蝴蝶，类似飞蛾，肯定不会引来侧目，平安度过一生。可是，这样平凡的生命，是否真正有意义？从小我们就被教导，所有生命都有其特定的位置，任何事物都有价值。但，谁不想做突出一个？好在所有的生命都没有办法选择，不必进退两难。

蝴蝶从中生代的白垩纪起随着作为食物的显花植物而演进，并为之授粉，是昆虫演进中最后一类生物。历经八千万年的岁月，它是生命变化得最彻底的一种生物。从卵到虫到蛹再到成虫，经历多次考验，它才有机会羽化，破茧而出，翩翩起舞。是值得尊重的生命。

曾于图书馆借过几次《蝴蝶图鉴》，但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它们看起来都差不多，而且，图片里的生命，又怎及眼前飞舞的灵魂。最怕看到动物标本，当生命成为展览，眼中看得到的，只有悲伤。

我有一本1982年出版的《红楼梦》，年纪比我还要大，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个版本，原因是里面有插图。除了黛玉葬花、湘云醉眠，也有宝钗扑蝶。每每看到这一幅图，总会叹息。蝴蝶尚且可以飞过天涯，可她们一旦走出了大观园，也走到了末路。那个繁华的禁锢，原来才是最好的保护。毕竟没有翅膀，一个人要怎么飞翔。

蝴蝶很勇敢。扇着那双其实很脆弱的翅膀，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持着它们飞过天涯。也许是一种习惯，也许，也是一种追求。每种生物，都有追寻生命意义的理想。看似很不可思议的行为，努力去完成，并不是为了在其他人眼里的一丝惊叹，只为了自己的生命，有个圆满的结束。别人看来的壮举，对自己而言，只是一种寻常。然后，静静离去。

人也好事也好，其他动物也好，最终结局都有一样，尘归尘，土归土，化作春泥可护花。

还是《邮差》里的歌词：黄叶会远飞，这场宿命最终只能讲再见。

蜕变成蝶的那一刻开始，它的结果已经注定，多数最长不过一年的生命，在人类看来短暂，于它，也是一生。何况生命的质量不可能以时间长短来确定。像蝴蝶这样，终其一生穿梭在花丛中，姹紫嫣红看遍，也经历过风雨，活得自然且漂亮。世人庸人自扰，讽刺它喜欢玩耍，无以过冬，自以为是，白操心一场。它想要的不过是游遍花丛，求仁得仁，没有遗憾。

需要飞过天涯的那些，还要记着回家的路，生命也不是不悲伤的。既定的路程，谁也无法放弃，惟有用尽全力来完成。

所以，当看到一只蝴蝶伫立在一朵花的顶端，请你一定不要去打扰它，也许，它真的是一朵花前世的灵魂，回来寻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