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慢慢靠近那光芒万丈,林念被推搡着远离,听清了记者的最后一句问话。
“陆先生,你的脸红肿得如此明显,是被打过无疑。且有人看见你和嫂嫂从小黑屋里出来,是因为最后的求爱失败吗?”
她瞧见陆卿一口老血差点要喷出来,差点没站住,握紧的拳头垂在两侧,铁定咯吱作响,他硬生生憋出了笑意,抽搐着嘴角,就这样皮笑肉不笑地慢悠悠地开口:
“咳,被酒店混进来的女流氓占了便宜。现在酒店的安保工作形同虚设,让我这样的性感男性都提心吊胆的呢。”
大家不约而同地爆发出笑声。
笑个……屁嘞。
林念响亮地呸了一声。
陆卿灼人的目光在人群里晃呀晃,终于和她四目相对,彼时她正嗑瓜子磕得不亦乐乎,标准女流氓猥亵脸。好看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内心是无数只草泥马飞奔而过。
论流氓,道行还是太浅。
晚宴结束后,林念没等来沈桥,倒是等来了让她无地自容的陆卿。
Maybach的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陆卿好看的侧脸。他把手搭在车窗上,同时按响喇叭,像招猫猫狗狗的样子对林念勾起手指,让她过去。
她赶忙移开视线,当作没看见,又吹起了流氓家家低俗的口哨。尴尬维持了那么几秒,陆卿觉着摊上她真的是上辈子欠沈桥的,终归不耐烦地开口。
“喂,还不上车等我下来扶你吗?”
她就差点头哈腰地钻进后座。
旁边贵妇们的叨叨声灌进她的耳朵。
“哟,快看,又是哪家的勾搭上陆二少爷啦。”
“这一次的这个,好像要什么没什么。难道陆卿被嫂子伤到自暴自弃啦。”
“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些磨人的妖精啊,别看面上如何,床上功夫可好着呢。”
“呵,想不到陆少爷如此饥不择食……”
林念:“……”
她把眼睛磨亮了,回头死死盯住那两三个妆容华贵的妇人,伸出爪子使劲挥舞,作势要扑向她们。
顺带把牙齿也磨利:“一群八婆!”
大概是从没被这等粗俗言语伤害过,那些莺莺燕燕都捂住丰满的胸部,面上惊愕失措,闭口不再交谈。
于是,林念满意地拍了拍手,挺起自己贫瘠的胸脯,保持平生最优雅做作的姿态,开门坐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可一上车,她就现出原型,灭了那副凌厉劲,乖巧地坐在后边,一声不响。
陆卿眼里溢出笑意,他瞥了眼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林念,想这个野蛮的女人倒真是能屈能伸,在车外张牙舞爪地,以为他看不见,现在又巴不得遁地逃跑。
这个矮萝卜墩儿吧,还有点意思。
车开到林念熟悉的巷子,那矮小逼仄的楼房街道,邻里刺耳尖锐的呼喊声,把她装出的光彩悉数都抹掉。
Maybach周身散发的奢华土豪气质与这市井的烟火气越发格格不入起来。林念支起脑袋,左顾右看地观察车身与摊贩间的距离,生怕这慢蹭蹭的,刮花了比她还贵上几百倍的车,这可比刮花自己的脸还难受。
到了个停车的街口,她忙招呼陆卿说:“陆少爷,这儿个空当停就好嘞,小的自己走回家就当锻炼身体。”
陆卿倒后镜里眯着眼瞥了她一眼,就地熄火,锁了车门。林念使劲推了下门,突然想到了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她声音细微得发颤:“那个,油钱和饭钱以后见了面再还给你,可可以吧。”
她听见气息很轻的笑声。
“不请我上去喝杯水?”
果然,这货还立马暴露流氓本色:饥不择食。林念气得牙痒痒,哪里快点飞来横祸,砸死这货。
一个肥硕的身影确实飞扑了过来,只是换了目标。车身一震,那人也顺势倒在车前,接着是巨大的呼喊声:“哎哟喂!这怎么还撞人啊!妈妈呀!痛死了喂!”
……
车内安静的空气再次凝结了,陆卿低声骂了句脏话,下了车,几乎把门摔开。林念赶紧跟上去,默默捏紧了自己的钱包,寻思着看下热闹再趁乱溜之大吉。
围观人群大声叫嚷,气氛热烈。
那地上的人抬头看到陆卿,正要更夸张地嗷嗷大喊,目光一触到后边的林念,却呆滞了,嘴巴也合不拢。
“阿德叔?”在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林念就明白了,尴尬的事还成桩来。
陆卿的脸色越发难看。
事情也以阿德叔尴尬的哈哈大笑掩饰过去了,“原来都是误会啊哈哈哈哈,我出门散步,还不当心在阿念的男朋友车前摔倒哈哈哈哈,我真是不长眼睛啊哈哈哈。”
陆卿不着痕迹地轻哼了一声,面上配合着假笑,心里妈卖逼,两个骗子的说辞都一样,饭后娱乐还挺多。
不过狗日的男朋友啊真是。
林念也在心里骂骂咧咧。
阿德叔摆摆手溜之大吉,人群也慢慢散去,街灯也散了,清亮的月光横亘在他们之间。
陆卿转过头看她,目光清黑明亮。
“林念,我没想过占你便宜。只不过看你神气狡猾的样子,想逗逗你。可你让我意想不到。”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
估计一口老血还卡在喉咙间。
“我也应该为之前鲁莽的行为向你道歉,都是喝酒占了你的便宜。酒总归对我来说是个坏东西。
陆先生才气过人,英姿飒爽,当然只有学识家室相当的妙龄小姐才配得上。”她倒敞亮,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陆卿哼笑一声,“说得跟真的一样,可指不定你现在正在心里骂我臭流氓臭狗屎。”
他又正经添了一句:“今天无论你听见什么,都给我当几分钟聋子。”
“放心,我没咸吃萝卜淡操心。”她拍了胸脯保证,正欲与他道别,突然透过晦暗的光看见他肿得挺高的侧脸,无论怎样看都很滑稽,她在心里笑,偶然还发现了自己挺大的力气。
她把手伸进包里,捣鼓着。陆卿瞧着她慢慢走近,伸出手就往他脸上揩,沁凉温和,散着淡淡的药草香。他没有躲避,却微微迎身上前,低下头,好方便她。
林念把挤多的药膏往陆卿别处的小脸上蹭,待把手揩干净了,她也收回手。陆卿意识到她的心思,也没说话,却意味不明地发笑。
“有烟吗?”他问。
林念:“我不抽烟。”她把药膏收好,装进包里,低头发现自己的烟盒露出一个角。她感觉脸火辣辣的,抬头发现陆卿还在笑,这次是嘲弄的意思。
她直在心里骂脏话,巴不得麻利地离开,拿烟塞了陆卿的嘴,捂了手来挡风,靠近为他点烟。
红色的火星燃了,碎屑被风吹得四散。他们看清了对方的脸。
陆卿盯着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灼人得像要将她的衣服褪尽,好把握她身体的每一寸脉络。
林念移了目光,退后离开他,“这次我还清了,不欠你了。以后在街上遇见,也不用打招呼。”
“你对付男人,还挺有办法。”他轻嘲地弯起嘴角。
“彼此彼此。”她扬了扬骄傲的眉毛。
一切又归于安静。
他们朝不同的方向离开,并且都认定,今晚的闹剧,是他们毕生相处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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