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苍茫,归彼大荒

作者: 曲水修竹 | 来源:发表于2022-12-01 16:27 被阅读0次

    海天苍茫,归彼大荒——读林森小说《岛》

    好的小说,是一个世界的展开与袒露,是去未知的时空里,感知,游历,于其间,与主人翁、与那个世界的人,同经历一番生死跌宕,体味几世几劫的大悲欢,淋漓酣畅,九曲回肠。——近日读中篇小说《岛》,作家林森所描摹的海岛风情,人与尘世、人与海的交织和个中命运,即呈现了这样一个令我感喟不已的故事。

    故事里的“我”,是海南岛渔村的后人。在城市化大潮中,无力看着自己居住的有祠堂、先祖牌位的海涯村被强拆,现世将吞噬我和伯父的家。而“我”陪同喝酒已精神异样的二堂哥,竟因我的疏忽,铸成大错:一条船,一片汪洋,合谋了一个生命的窒息。

    “我”病倒了,在内疚里死去活来,颓废到发霉的状态下,听从了伯父的建议,开车环岛走一圈,帮伯父打听哪有合适的宅基地。“我”启程了,无处安放的内心,癫狂不已,一时间,成了海南岛上的浪荡子。一次偶遇另一个浪荡子,我听说了“鬼岛”,最终,我登上了那个岛,见到了神秘、怪异,一个独居四十多年,近半世苍凉的守岛老人。

    “半生心事秋凉春暖愁岁月

    “永世恩情林秀风清忆海天”

    一幅联后的故事,不尽悲怆。作者的笔墨,随“我”听来的吴志山老人的断续回忆,沉着掀起往事,久远的年代故事,悲凄的生死别离,而后,衔接着“我”自身的哀楚回忆与后来的经历。

    一座岛,收容了一个冤狱十年后走投无路的人,一个濒临绝境几近成孤魂野鬼的人,觅到天尽头遁世的藏身处,因着“找鬼”的愿望,现代鲁滨逊在荒岛开垦起自己的生活。海浪、雷电、台风,在与海的搏击里,在狂风暴雨摧毁房子、无处遮蔽的狂笑与和老天爷搏斗后疲惫的安宁里,在数十年间与相继而来又痛失的三只小狗相依为命里,在寻见一个恰好的树洞做弥留际归宿又倏然被毁时,时间丧失的数十年,吴志山活成了一块礁石,一棵木麻黄,他成为岛的一部分。

    寂寞苦熬光阴里,一次海市蜃楼的遇见,度化虚无的心生发些许喜出望外的希冀,而建设又毁灭的房子、鱼塘,是磨砺中的坚忍。

    洪荒之地,独占过天地和月色的,也有“我”的伯父,他是不遁世的与海搏斗又讲和的人。他带领着一个家族,一个渔村,一次次闯生路。

    作者笔下,风暴里,漫天雷电中,疯子般划竹排奔赴小岛的老人,有些似海明威《老人与海》中不屈的老人,饮下酒,饮下海水,迎向咆哮的浪,迎向肆虐的暴雨——一个豁出去的人,在风暴中坚毅抗衡着,生死不惧。“……浪变得更大,咆哮着击打岛上的礁石。吴志山伸展双臂,对浪头、狂风、暴雨跟雷电狂笑。——这是他的岛,是他的地盘,即使要死,也得回到这座岛上。”这一章节里,与天地斗一场的磅礴气概,和《老人与海》中“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所蕴涵的刚毅不屈相映照,大约同是大海、风暴对于人类精神的养育。

    故事的终了,荒岛也未能幸免开发的搅扰,赖以安身的岛即将被毁,老人再度于风雨交加中,奔赴自己的岛,那孤岛的美与安顿,是他的圣地,他的热血所在。巨浪给了他最后的安然。
    这是一次舒畅又纠葛的阅读。舒畅,是因作者游刃有余不疾不徐描述,来龙去脉抑扬顿挫节奏把握极好,剥茧抽丝细腻又极致昂扬悲壮,隐秘处吊着读者胃口,转而又舒服熨帖以翔实交代。时而风雨狂飙喧嚣,时而风平浪静安宁,人物的命运合理又悲凉,阅读中,我几度噙泪。

    这样的一篇小说,故事跌宕起伏,散文诗般从容的笔触下,有哲思与信仰,有时代的冲突,有际遇的不公,有社会大背景的隐痛。人性的挖掘深刻、朴拙,海南岛渔村的发展史,交汇其间,海是时而沉郁时而安详,时而咆哮时而怒号的布景,寥廓无限,波澜壮阔。

    我的一位海南友人说,“林森是海南最好的作家”。信然。那海,那岛,是老人的,他于其间离乱半生,却又拥有自己的幸福。而我们穿行红尘中,无论主动被动,无论顺境逆境,不也当为自己寻找这样一座依托身心、盛放灵魂的岛,恒久葆有自己的精神故园吗?

    附:我是在2019年的《十月》第5期读此篇的,读毕,禁不住找到作者微博,将感慨写给作者——“两天时间读完了《岛》,多处动容泪下,感佩不已,作家老到的笔触,深邃的思考,叙事的功底,令我惊叹此乃“大家”!作者也回复了我“多谢阅读。有人阅读就是最大的收获。”)

    (20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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