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年前生意失败,妻子选择离开了我,之后出了一次严重的交通事故,多年的积蓄所剩无几。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死里逃生后看淡了很多东西,想找处清静的地方生活。
在C城看中了一套电梯房,小区后面是本市有名的森林公园,空气清新,环境幽静,生活设施齐全而且安保系统完善,交通还算便利,最主要的是房主急着出售价钱很划算。
这栋楼在小区靠里的位置,离小区后门很近,可以直达森林公园那片茂密的树林。共有30层,每层有四套房子。我买的这套房子是1503室,听中介说这层的人比较简单:1501室住的是一名单身寡妇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女儿。是名护士,经常不在家,孩子放在外婆家不和她一起住。1504室是俩70多岁的老夫妇,都是退休的老干部。1502室的房子已经空置三年,据说屋主去外地了,暂时没有人居住。
我对这样的情况很满意,付款后做了简装,三个月后领着我的那只萨摩耶小Q搬了进去。
我很喜欢这个小区,有一种熟悉安宁的感觉,吃完饭我总会下楼遛狗,遇到执勤的保安也会闲聊几句,偶尔还会和保安老陈下下象棋。
老陈五十岁左右,是个务实勤恳的人,以前在县城做水电安装,之后还在建筑工地呆过,再后来这里的物业经理请他来做保安,这一干就是十个年头。
他有个儿子,孩子六岁时,妻子和他离了婚。十二年前老陈听说前妻改嫁,儿子被送到B城的姥姥家,日子过的不好,便打算去接儿子回家,可等他找到前老丈人家时被告知儿子已经去C城三个月了。
老陈在C城待了大半年也没有找到儿子。十几年过去了,儿子一直下落不明,老陈偶尔会坐在保安室里,眼睛盯着皮夹里的照片发呆。那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老陈其实并不爱说话,也不愿多谈他自己的事情,关于他的情况绝大部分都是保安强子透露的。
强子大概30岁,身高170厘米左右,身材健硕很有力气,我曾见他扛着两袋50公斤的大米健步如飞。看起来傻头傻脑的,总是带着一脸的憨笑。他很喜欢小Q,说小区里曾经有一只和小Q很像的狗。他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喝点小酒,不过酒品不好,醉酒后是话痨。
我自然没有和他喝过酒,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见识了他不一样的一面。
那日下班晚了,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挂念着在家的小Q,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往回赶。在近小区的一个拐角我撞到了一个人,那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边挣扎着爬起来嘴里边咒骂道:“他娘的···是哪个···咕···不长眼的东西,呃,敢···敢撞老子!”
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分明就是一个酒鬼,我正打算绕道走人时,被一只手拉住,酒鬼晃晃悠悠的攀着我爬了起来,笑道:“呵呵,这么巧,是李先生啊!”
我这才看清楚是强子,看他实在醉得不轻,打算送他一程。一路上,强子的嘴就没停过,含含糊糊的醉话,我也没怎么在意。
走了一小段路,他突然拉着我傻笑一阵后神秘兮兮地说:“陈先生,你真是个好人,这世上像你这样,这样坦荡的人不多了……呵呵,你是不知道,你们那栋楼里的人表面上都是正人君子其实啊······”强子拉着我不肯放手,絮絮叨叨了很久。
原来路过保安值班室时总喜欢偷瞄一眼的男人是9栋1402室的业主曾友明,半年前搬来的。和强子曾经是合作伙伴,至于什么伙伴强子没细说。后来曾友明发了笔横财,两人就疏远了。他还爆料说曾友明是个秃子,即使大热天也会戴着假发而且很好色。
那个气质高冷,每天画着精致的妆容,从不搭理别人的美人是7栋2903室的业主,夜晚总混迹于市内各大酒吧夜店。
那个没有工作总在老婆面前点头哈腰的男人住在3栋2102室,总是在他老婆出差的时候带不同的女人回家······
我对这些八卦并不感兴趣,这世上又有谁会没有一两个秘密呢?
强子打了个酒嗝,从他胃里散发出来的气味让我作呕,但他似乎清醒了些,望了我几秒后很认真地说:“你们那一层啊,啧啧,秘密更多,特别是那个,那个1502室的,那套房子的主人阿兰······”话没说完,强子快速转身伏在墙上吐了一地。
还没等强子缓过神来,老陈找来了。他看到我后明显愣了一下,看到目光涣散一脸傻笑的强子,立马跑了过来扶住他。
强子曾经说过,他和老陈是老乡,自己无父无母,老陈又没有一儿半女的,两人相依为命,情同父子。见到老陈后,强子变得老实了,没再开口。老陈扶着强子没想让我帮忙,我便急匆匆地回了家。
1502室?阿兰?强子到底知道什么呢?
那晚之后的很多天,我都没有看到过老陈和强子。听他们的同事说,老陈和强子回老家了,还没有回来。而我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关注他们。
待到再次见面时,已经是一周后了。
我那天起来晚了,急匆匆地去赶公交车,走出大楼时瞟了一眼值班室,强子坐在里面,似乎精神不是很好。他显然是看到我了却立马把头转向一边,有些慌张的逃离了我的视线。我觉得很纳闷,这是怎么了?
连续多日的超负荷工作让我的旧疾隐隐作痛,也让我感觉有些体力不支,强子和老陈的事情自然被抛到了脑后。
之后有一天,我到城北郊区办事,看到了老陈。他没有看到我,吃力地提着几大袋食物,熟门熟路的绕进了一家农舍。我还有急事,没顾得上去打招呼,匆匆离开。
之后的几天见到老陈发现他有些不同了,脸上多了笑容,话也多了些,会主动叫住我寒暄几句,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现象。我暗笑他是不是找到了第二春。强子除了那天有些异常外,此后都和平日一样,大概是被我见到了醉酒的样子不好意思的缘故吧。
后来几次去城北,我没有再遇见过老陈。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我晨跑回来,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站在小区门口和老陈说着什么。老陈一开始情绪很激动,抓住对方的手臂恳求着,而后不甘不愿地掏出皮夹,一只修长枯瘦的手一把夺过钱包,拿了几张票子后离开。
他俩分明是认识的,老陈呆愣地望着离开消失的背影,重重地叹口气。
“老陈,这么早啊!”
“早啊,李先生。”老陈并不想多说什么。
“刚刚那人挺高的,是谁啊?”
“哦,他啊,就是个熟人的儿子。”老陈分明在说谎,为什么呢?
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家,走出电梯就看到一个精瘦的身体,撅着屁股,把脸贴在1502室的门上,嘴里念叨着:“奇了怪了,怎么就没有声音呢?不可能啊?”
他抓了抓头,那浓密的假发突然掉在了地上。慌乱地拾起头发,却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试图爬起来时才看到我。他眼神闪烁,艰难的站起来,故作镇定的扯了扯衣角,轻咳两声后,背着双手走进了电梯。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强子提到过的1402室业主曾友明,长着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畏首畏尾的动作,是想做什么?
没等我想明白,隔壁老太太家的门突然开了,对着我直叫:“哎呦,是启文啊,我那饮水机里的水喝完了,你邱大爷到下边遛弯去了还没回来,你给搭把手帮我把水给装上!”
这俩老夫妇腿脚都很好,就是老太太眼力太差,似乎记性也不是很好,错把我当成一个叫启文的已经好几回了。我也没多话,帮老太太装好了水。老人家硬是要塞给我一包核桃酥,说是启文最爱吃的,我也懒得再解释,接了东西从她家出来。
老太太还在念叨:“启文,阿兰也快回来了吧,那姑娘总喜欢往外跑,这次回来就安心住下吧,和阿兰把婚给结了,别让阿兰再伤心了······”
我本想问问这个启文是谁?阿兰准备要和他结婚吗?老太太耳背的厉害,还是作罢。不免自嘲,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老大爷遛弯回来了,知道老太太再次认错了人,对我说:“这老太婆是越来越糊涂了,不好意思啊,小李!这启文和阿兰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启文和阿兰是什么关系?”
显然老大爷的耳背和老太太也不相上下。“阿兰啊,那姑娘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天天大晚上的出去,三年前突然就搬走了,启文那孩子斯斯文文的,小伙子人不错就是少了点阳刚之气……唉,不说了,我看新闻联播去了。”
我走向对面,正打算开门,就看到1504室的年轻寡妇从电梯出来,强子说过她叫李娟,三年前她男人应为突发性心肌梗死,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她的丈夫叫成星,是政府部门的一个小职员,身体一向很好,死之前的半年还胖了不少,他死后李娟没掉一滴眼泪。成星生前的风评一直很好,可在他的葬礼上名声却一落千丈。一个自称与他两情相悦的女子,挺着快足月的大肚子出现在灵堂。原本被骂冷血的女人瞬间成了怜悯的对象。
我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这个女人流不出半滴眼泪,不免多留意了她几眼。不到160厘米的身高,身子显得有些单薄,看似有些疲惫,衣着朴素,是个勤俭持家的女人。察觉到我探究的目光,回给我一个淡淡的微笑,不说话,转身进了屋。
第二天,我因为连日的疲惫,加上染上流感,请假在家,睡到十点多钟才起来。准备下楼吃点东西,开门后又看到曾友明贴在隔壁的门上。
听到我的开门声他显然被吓了一跳,愣了几秒后尴尬地笑了几声,没等我开口抢先出声:“李先生,你,你不要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由于强子对曾友明的描述,让我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再加上这两次他的怪异举动,更增加了我对他的反感。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曾友明一句说来话长,把我拉进小区外的茶馆坐下,他看起来有些不安,不住地抖着右腿,环顾四周后,深吸一口气对我说:“我觉得1502室不正常!”
听到这样的答案我有些气闷:“我看不正常的是你吧!”
“李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1502室很奇怪,明明没有住人,半夜却总有奇怪的声音。这几天夜里我总听到从我家主卧顶传来重物敲击的声音,有时候还会有木屐的声音传来……”
“你应该去看医生。”我不想再听他的胡言乱语。
“我没病,楼上真的有奇怪的声音,那个木屐的声音很熟悉,就像三年前一样,阿兰,一定是阿兰回来了!”曾友明越说越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整个身体开始抖起来,呼吸急促,眼神充满戒备和不安。
“阿兰?”怎么又是阿兰?
“是的,那套房子是阿兰的,那个女人回来了,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阿兰死了吗?她为什么就不可能回来?”我不经意地开口。
曾友明猛地抬头瞪着我,浑身僵直,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半分钟后他一脸灰色,“阿兰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晚上的声音应该是我听错了,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时间,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曾友明怪异的举动还那惊恐的表情都让我感到疑惑,这个阿兰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谁?真的回来了吗?为什么曾友明会如此忌惮?
我的头更痛了,吃了几片药,躺在沙发上没过多久就开始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梦中听到“哒哒,哒哒”的声音,有些恼火地低声咒骂,但还是抵不过药效很快又睡着了。
待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四周静悄悄的,突然传来“哒哒”声,脑海里立即浮现曾友明说的阿兰喜欢穿木屐,这声音分明是从隔壁传来的。我从阳台上望了1502室一眼,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回到客厅又听到木屐的声音,轻轻的,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待我想仔细听清楚时,声音再没有传来过。不禁暗笑,这是被曾友明传染了。
第二天,烧退了,准备去上班,在等电梯时遇到了李娟,依然是淡淡的带着距离的笑。她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画了淡淡的妆,合身的连衣裙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颜色。我依然对她好奇,却不想过于唐突的询问,只能扯了其他的话题。
“隔壁1502室的阿兰是不是回来了?”
李娟下意识地朝1502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立马转向我,语气有些急切的问:“她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哦,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昨天好像听到隔壁有木屐的声音,听人说阿兰喜欢穿木屐,所以……”
“听曾友明说的吧,哼,那个老色鬼!不可能是阿兰。”我没想到一向性子温和的李娟也会咬牙切齿地骂一个人,也没想到她那么笃定。
听出她言语中的厌恶,我尬笑两声不好再接话。似乎是为了解释,李娟继续说着:“阿兰,很漂亮,而且聪明开朗,却也是个苦命的人,从小就没有父亲,六岁时母亲远嫁,留她在伯伯家,又不得伯母欢心,被打骂着长大的,上完初中就出来打工了。不过她很能干,自己买了这套房子。这小区里的单身汉有好些个想追求她,都被她拒绝了。也有像曾友明这样的,经常骚扰她。不过,还好她最终有了好的归宿。”
“她的归宿是启文吗?”
“你说的是陈启文吧!他?呵呵……怎么可能!”李娟一脸不可置信,而后若有所思,“你居然还知道陈启文,也是曾友明说的?这个人渣就知道败坏阿兰的名声。陈启文只是阿兰的朋友,算是同居人吧!”
隔壁老太太明明劝说陈启文赶紧和阿兰结婚,到底是哪一环出错了呢?
“那这个阿兰还会不会回来?”
“应该不会回来了吧。”李娟似乎不想再说太多,出了电梯,道别,开始忙碌各自的生活。
周末,阳光明媚,绿草茵茵,小Q拖着我朝森林公园跑去,到一片绿荫下他兴奋的开始打滚,我跑累了,顺势靠着一棵大树,看着它像个淘气的孩子撒娇卖萌。
“别再提阿兰了!”强子的声音,刻意被压低了的警告声。
“她已经死了!”曾友明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低吼,“而且是被人害死的,她回来找我了……”
“汪汪汪”,小Q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的位置暴露了。我只得装作若无其事,才路过这里的样子:“嘿,你们也在这儿呢!小Q,咱们走,上坡去。”还好小Q给力,立马撒腿就跑,我只得迈开腿跟了上去。
不管身后俩人的脸色,脑海里都是刚刚的对话,阿兰死了!曾友明的话很肯定,那李娟为什么说阿兰已经找到了好归宿?这个阿兰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围绕着她的事都透露着诡异?
我以为事情应该就这样了,没想到当天晚上喝了酒的强子来找我。他一改平日老实巴交的模样,态度强硬,直言有话要说不容我拒绝。
我请他进屋示意他坐下,并给他倒了杯水。“有什么话就说吧!”
“早上你是不是听到了我和曾友明的话。”
我不想隐瞒,点了点头。
强子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口齿伶俐,“那只是曾友明的猜测,他有点神经兮兮的,总来说1502室有人,我们调过监控查过,根本就没看到过其他人。大家都有三年多没见过她了,她是突然消失的,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
我知道强子口中的她指的是阿兰。可不明白为什么要特意来和我说这番话。
“那个陈启文是怎么回事?”我还是没有克制住好奇。
强子很意外我会提起陈启文,眼神怪异地瞄了我一眼,又立马低下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再次开口,狠狠地说,“陈启文早不见了,比阿兰还要消失的早。都怪阿兰,是她,陈启文才不见的。”
原来陈启文是强子的同乡,他们是在餐馆打工的时候认识的。陈启文长相有些女气,而且性格上也偏女性。由于做事太慢,被餐馆辞退,此后强子就没有见过陈启文。
直到三年前,强子在这个小区里见到了变化很多的陈启文。陈启文长高了些,人更白净了,举手投足间总流露出迷人的风情。他成为了阿兰的姐们,搬进了阿兰家。
阿兰是别人的小三,1502室那套房子是一个有钱男人给她买的。那个有钱的男人因为生意上出了问题,超过半年时间没来找过她。阿兰是被圈养的金丝雀,整天无所事事,手上闲钱不少,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成了她的最爱。和陈启文的相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强子亲眼看到他俩亲密无间的相处,却最后成为了仇敌。他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并为此发生争执,两人大吵一架后陈启文愤然搬出了阿兰的房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为什么曾友明说阿兰死了呢?他觉得是谁杀死了阿兰?”
“我不知道,曾友明这段时间变得神神叨叨,对我和老陈叔说过很多次1502室有人,他就是老毛病犯了,手又开始痒了。”
“什么意思?”
“曾友明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个惯偷……”强子面露难色,我突然想起强子说过俩人曾经是合作伙伴,会是我想的那样吗?“这事儿,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可别往外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免得你也和曾友明一样疑神疑鬼。我要走了,老陈在等我。”说着就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强子的不自在我看在眼里,他的话漏洞百出,特意来走这一趟就透露出怪异,为什么要特意向我解释,这个阿兰真的死了吗?陈启文又是怎么回事?
工作艰辛,没给我留时间来管别人的闲事。第二天,我出差到阳县,顺便拜访了曾经的朋友老游,畅谈了很久。他曾经是黑市的一个头目,金盆洗手后回到老家租地搞农产品,生意还不错。
出差最后一天,在一家小餐馆我遇到了曾友明。他整个人狼狈不堪,看到我就不管不顾的往外跑。我追了出去,很快把他拦住。“看到我,你跑什么?”
“那你追我干什么?”
“我就想问你件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其他不知道,那这个玉扳指呢?”我指着手机上的图片问。三年前曾友明拖关系找到老游,老游帮他转手了一批货物,对这玉扳指有眼缘便留了下来,经常戴在手上。我看这玉扳指色泽通透,纹路特别,随口赞了一句,不曾想还知道了这么个秘密。
曾友明惊恐地瞪着我,“什,什么玉扳指?”
我死死地盯着他,“你就别装了,三年前你从阿兰那儿偷了玉扳指买给了黑市。”
我故意发出低沉的笑声,嘲讽道:“谋财害命,你这小贼胆子可不小啊!”
“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杀的。”长时间的压抑和恐慌让他忘记了隐藏,道出了他恐惧的根源。
三年前,强子租房住在离金色家园不远的农家,因为和陈启文很熟,经常会到金色家园来玩。因为职业习惯,没过多久就瞄上了几个金主,在他准备动手捞一笔时被强子制止了。
中秋节前夕,强子老婆快生了,他手上没有足够的钱住院待产,不得不背着强子开始他的计划。阿兰,就是他的目标。
他知道阿兰每天都会在特定的时间带宠物狗去宠物店洗澡,大概会在那里逗留一个小时左右。而陈启文那时候已经从阿兰家搬走了。
那天,看到阿兰出门后,曾友明潜进了阿兰的家。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看着保险柜里的现金和首饰,曾友明开始耻笑阿兰的金主,为了这样的女人,真够大方的。
正所谓乐极生悲,他才拿了几样首饰就听到开门的声音,曾友明慌忙躲进壁柜里不敢出声。随后听到木屐的声音,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进来的人都没有出去的迹象。
曾友明忐忑不安,阿兰不去领狗吗?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他硬着头皮轻轻推开了壁柜的门,隔着小缝观察了外面的情况,发现没有人,立马轻手轻脚地爬了出来。从浴室里传来流水声,色迷心窍的曾友明一时忘记了所处的危险境地,偷偷地走向浴室。
当他手碰触到门把时,他被一击狠劲打晕了。等他再次醒来时,依然还在壁柜里,他的包就在他的左手边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是谁把他打晕的。屋子里静悄悄的,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味。
他不敢停留,不忘自己的战利品,走到客厅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阿兰倒在血泊里,屋里再没有第三个人。他两股战战,不敢报警,慌慌张张地逃离了现场。
之后的一个月曾友明都胆战心惊地关注着楼里的一举一动,可是一直没有任何的动静。为了以防万一带着刚刚生产的妻子回了岳母家。一年后,曾友明遇到强子,故意提起阿兰,这才知道,金色家园里没有发生过命案 ,大家都认为阿兰搬走了。
半年前曾友明回了C城,为孩子上学准备买房。在他妻子看来无论是价钱和地段,金色家园都是最佳的选择,但他心里一直有个梗。从强子那儿打听到1502室一直都空着,没有卖也没有租过。他想去证实,于是再次偷偷撬开了1502室的门,屋里没有任何异常,客厅的地板除了厚厚的灰尘,什么也没有。主人似乎离开的很匆忙,什么都没有整理,唯有地上的血迹消失不见。
他虽心中依然存有疑虑,却还是听从妻子的话,搬到了1502室楼下的1402室。搬来后,日子平淡如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曾友明也渐渐忘了那件事。直到前段时间,夜里听到了木屐声。内心的恐惧被唤醒,他开始变得神经质。
“那你后来怎么这么肯定阿兰已经死了?”
“是陈启文说的,他也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阿兰。”
阿兰死了,死在屋里,却没有任何人发现,案发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是谁转移了尸体,清理了现场?陈启文,他又看到了什么?
“陈启文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也是偶然间遇到他的,就那次在茶馆我看到他,他这些年过的也不好,骨瘦如柴,看那样子像是染了毒瘾。”
“他不是搬走了吗?为什么回去?”
“他说是接了阿兰的电话才回去的。他好像染上了毒瘾,上次遇到,他还和我借钱了,我给了他两百。”
“他们都说阿兰”
返回C城,再次遇到醉酒的强子,说老陈不告而别了,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个信息,老陈的儿子找到了。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的是那个雨天的清晨,一身运动服的高瘦身影。那会是老陈的儿子吗?为什么要撒谎?
强子嘟嘟囔囔地嘀咕着,“我就不明白……像那样的儿子,老陈,还那么稀罕……都搞成那个样子了,还有什么用……”
老陈走后的一天,我在城北郊区的杂货店里碰到了他。他没想到会遇到我,很吃惊。
“你就这么突然走了,强子挺伤心的。”
“他会伤心才怪,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老陈发火。两人关系不是一直都很好吗?发生了什么事?
“我儿子回来了,我想和儿子一起过,想安安生生地过完下半辈子。他想方设法地来阻止,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老陈怨恨上了强子。
我本想劝说两句,被老陈打断了,“我儿子还在家等着呢,就不耽误你事了,先走了啊!”
听到我说在城北遇到了老陈,强子执意要去找。我只好把老陈对他的看法说了,强子沉默了一阵,请求我带他去见老陈一面。
我带他去了,却没能见到老陈,他已经搬走了。
几天后的傍晚时分,曾友明一个人在林子里说着什么,他似乎很生气。后来在小区后门遇到,曾友明对我视而不见,我向他打招呼,他也充耳不闻。一副失魂落魄,生无可恋的样子。
半夜,隔壁传来男人的哭喊声,我从睡梦中惊醒。1502室房间门打开着,曾友明如鬼魅般有哭有笑。
“有鬼啊,别过来!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别缠着我了,我给你赔礼道歉,给你烧很多钱,求你,别再来了。”
“阿兰小姐,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杀的你,你找我干什么?”
“我承认我对你存过龌蹉的想法,看不惯你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做派,但我从来都没想让你死的。”
“你个婊子,不就是拿了你几样东西吗,故意这么整我,就该你去阴曹地府,死个不明不白。”
……
曾友明的谩骂哭诉惊动了不少人,围上来的人多起来。李娟也站在人群里,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长裙,头发扎在脑后,发丝有些凌乱。曾友明的妻子一头乱发,冲了进来,试图阻止曾友明的行为,然而没有任何用。最好她只得让四医院(当地的精神病医院)的工作人员把曾友明带走了。
曾友明的岳母哭哭啼啼地向众人解释,曾友明家有精神病遗传史,他发病已经有段时间了,总说1502室的业主叫阿兰,已经在三年前死了,这屋子在闹鬼,跑上来看过好几次。今天晚上居然说阿兰给他打电话了,他要去赴约,没想到半夜居然跑上来了。
一时间流言四起,小区里开始传1502室闹鬼的事情。更有甚者说曾友明是撞邪了,还请了道士来小区做法驱鬼。
这么大动静,保安室自然也收到消息,今晚值班的就是强子。强子一脸沉重,看着曾友明被带走,落寞的身影被漆黑的夜包裹。
准备晨跑,正在做热身运动的我听到强子的声音,“李先生,能聊聊吗?”
“你想聊什么?”
“我找到老陈了,在人民医院,他儿子患上了艾滋病,需要钱治,来找我借钱,刚刚才走。”
“他儿子怎么会得艾滋病?”
“你知道他儿子是谁吗?”强子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自顾自说。“陈启文,陈启文就是老陈的儿子!三年前老陈就知道,但陈启文不肯认他。曾友明说听到1502室有动静,不是他有病,是真的,因为陈启文去过。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阿兰的保险柜里还有钱,去了几次也没把那保险箱撬开。后来被老陈逮到,被关在城北的小屋里。但他已经是个毒鬼了,犯毒瘾的时候六亲不认,对老陈非打即骂,可老陈偏偏就是放不下。我想把陈启文送去戒毒所,被老陈发现,还甩了我一巴掌。陈启文幸灾乐祸,还在我面前说大话,纵使他杀了人他爸去顶罪也不会把他交出去。”
“阿兰,应该是死了,”他顿了顿接着说:“三年前那天,陈启文的钱挥霍完了,打电话威胁阿兰,不给钱就去赵老板那儿揭穿她的真面目。阿兰是赵老板的情妇,却还在外面养了小白脸。阿兰答应给陈启文钱,让陈启文去家里拿。陈启文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到,故意推迟了才去,到的时候门虚掩着,进去后看到阿兰倒在血泊里,他本来已经走出门,因为钱财又返回阿兰的卧室,拿走了梳妆台上的几样金饰。”
“一个月后,陈启文没有在任何媒体新闻里看到关于阿兰死亡消息的报道,几天后又去了15楼,在老两口家探消息。老两口,一个眼神不好,一个半聋,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陈启文说,阿兰是被那个小白脸杀的。而且被毁尸灭迹了,因为小白脸在阿兰出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为什么小区里传的消息是阿兰搬走了呢?如果死了,尸体在哪儿?这样的杀人案不可能不惊动警察。”强子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我继续问,“你还记得三年前传出阿兰搬走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吗?”
强子听了我的话,回忆一阵后,“应该是在李娟男人死后没多久!”
“具体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记不清了,只记李娟男人死后没多久,物业催缴管理费的时候,李娟说阿兰委托她来交物业费。那时候我觉得奇怪,阿兰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我记得出纳肖姐随口问了句,‘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李娟表情有点不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是阿兰那个相好找我帮的忙。’那会儿,小区里已经有阿兰的传言了,有人知道阿兰是被包养的。”
我抓住了强子话了的漏洞,“你那时候就知道阿兰死了?”
“嗯,柱子被吓的不轻,慌慌张张跑出来的时候被老陈撞到了。”强子还解释了夜里找他那次说的话,都是老陈求他那么做的,强子感到抱歉。
不久,阿兰的“金主”,1502室真正的业主那个陈老板派人来搬走了屋里所有的东西,并对房子重新做了装修。强子这时候也来和我道别,说老家给说了门亲事,结婚后就不来了。还表明以后要堂堂正正的做人,因为人在做天在看,所有的恶行都会有报应
我因为工作的调动很快也要离开这座城市,阿兰,该告一段落了。
某康复医院,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瘫坐在床上,摔打着身边的物品,咒骂着,“李娟,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骗我,该死,都该死!”
“罗兰,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护士试图去平复她的心情,见无用只能报告医生,给她注射镇定剂。
罗兰迷迷糊糊的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再次看到李娟在楼梯间哭,她有些看不上这个女人,每天累死累活还被男人嫌弃。
“又被你男人骂了?你说你那男人有什么好的,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有什么用!要是我早就把他甩了!”
“我父母不会同意我离婚的。”
“不离婚,也可以想其他办法拯救你啊!”
“什么办法?”
“你不是学医的吗?听说太胖不好,你老公那体型,就让他肥死好了!”
没想到,李娟就此开窍了,每天都去市场买她老公喜欢的肥肠,猪肝,还会贴心的准备奶油巧克力蛋糕作为夜宵。
最终她老公真的肥死了!
罗兰为了李娟专门去找了个人到灵堂演了场戏,戏很逼真,达到了预期效果。
李娟丈夫死后一周,陈启文打电话来威胁罗兰,问她要钱,她没办法只能给。过了约定的时间,陈启文还没有来,罗兰有些恼羞成怒,带着宠物狗Q蛋去宠物店洗澡。回来时,发现赵文浩坐在沙发上,小林裹着浴袍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
罗兰知道已经东窗事发,立马跪在赵文浩面前求饶。赵文浩根本不听解释,扬言要剁了他们俩。罗兰苦苦哀求,被问及保险柜里的不动产文件,罗兰瑟瑟发抖,那些有一部分已经被她卖掉了。
赵文浩似乎很急,并没有仔细查看文件,接了个电话拿了文件袋和印章就走了。离开时让罗兰立即搬走,并且警告她别想拿走一分钱,否则后果自负。
见赵文浩离开,她才敢给小林松绑,可小林并不领情,猛地推开罗兰,原本就因为跪久了有些眩晕,她的后脑勺磕在了实木茶几的一角,瞬间失去了知觉。
而小林慌忙夺门而出,对倒在血泊里的昔日爱人视而不见。
罗兰不知道的是先后又有两人对她的重伤视而不见,是李娟救了她。
罗兰昏迷了很久,醒了后很感激她,视她为亲姐姐,住院期间立了遗嘱,死后财产都归李娟。罗兰卖掉的那些不动产,得到的钱数额不少。
清醒后,罗兰再没有闹腾,嘴里不停的念叨: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她的身体日渐虚弱,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六年后,盛世嘉园一栋独栋别墅,李娟和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一辆黑色陆虎开进别墅车库,从车上下来一个高瘦的男人,那身影和老陈的儿子陈启文有七八分相似。
只见那人走向门口,伸手抱起那男孩,“儿子,这么久没见爸爸,想不想爸爸啊?”
“想”和儿子玩闹一番后,揽过李娟的腰,“能拿回那些钱,买下这栋房子,你可是大功臣。”
“我也没做什么,为了让他们鹬蚌相争,就散布了几句谣言还装了次鬼而已。倒是难为你了,周旋在他们身边这么久。”
男子嘴角更高了,“这得多亏了你,救了罗兰,不然我也追不会她昧掉的那些钱。”
“其实救了她后,我也心惊胆战了些日子,我一直以为是她惹到仇家,怕再有人来报复,不敢透露她的消息。”李娟没有说的是,害怕了一段时间之后她贪婪的心开始蠢蠢欲动。揽着男人的手,娇嗔着:“你扮演李先生太成功了,没有让任何人怀疑。”
“最后不还是被你发现了!”男子点了点李娟的鼻子。
“谁让你跟踪我到医院,还询问罗兰的下落,不然我也不会猜到你是谁。”
“我老婆真聪明!”
“是啊,你的福气,赵文浩先生!”李娟俏皮地眨了眨眼,躲开了男人的手臂,笑闹着躲到一旁。
电视上正在播报新闻:十年前的特大钻石走私案完满落幕,所有犯罪嫌疑人都已落网……
赵文浩扬起嘴角:真得感谢罗兰那女人,太会藏东西了,保险柜后面居然还有隐秘的暗格。他不禁瞄了一眼茶几上的公文包,暗道:我的这个秘密,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包里,一袋新出土的钻石正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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