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过了几日以后,林公子去看贾莲,她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看见林公子却还是像往日一般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林公子也不恼,只是坐在她床榻边,说着李二狗的近况,说着他会劝贾老爷,将她许配给李二狗。其实林公子心里已经了然,经过这么一折腾,贾老爷一定会将女儿许配给她钟意的人,这么说,他只不过是想向贾莲儿讨个好罢了。
果然过了半月有余,他和贾老爷说明了实情,说李二狗还活着,贾老爷涕泪横流,将李二狗接到了贾府,终于是让一对苦命鸳鸯有了好结果。林公子笑着,说待成亲那日,他免费来贾府唱三天的戏。
说起这李二狗,并不是什么不学无术之人,只是爹娘没有文化,小时候他还总爱生病,为了好养活于是起了这么一个名儿。他六岁就去学堂念书了,爹娘虽然没有文化,但是总有一个知识能改变命运的念头,所以李二狗十七岁就做了教书先生,贾老爷不同意,是因为贾老爷也算是富甲一方,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帮自己多攀个关系,结果没想到这么一闹,贾老爷再也没有那种想法了,他虽然爱钱,可是更爱自己的女儿。希望她幸福。
这日天气出奇的晴朗,贾府派了小厮来传话,说是李二狗想约林公子钓鱼。这城里没人不知道,林公子怕水,也从来不吃鱼。但是让徒弟们惊掉了下巴的是,先生居然赴约了,并且是少见的笑着让小厮回去禀报的。他换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袍便出了门。见到李二狗得时候,他已经在河边摆好了酒菜,待林公子来,他便起身朝他扣了三叩首,林公子知他是感谢他的成全,也没阻拦,只是说起来吧,这都是你们的命罢了。
李二狗坐定了身子,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起身给林公子倒了一杯酒,两人席地而坐,望着远处群山连绵不断,心里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李二狗总是个心里装不住事儿的主儿,便向林公子打听那天没听完的故事。林公子淡淡一笑,对着李二狗说:“其实后面的事,不听也罢。但是既然你想听,我便讲给你罢”
“后来,将军凭借着父亲的另一半虎符谋反了,那日漫天大雪,皇帝逃之夭夭。芊芊穿着她亲手绣的喜袍,在一片苍茫的大雪之中格外亮眼,将军并没有降罪于她,只是说自己对不起她,便把她放出了宫去。只是将军怎能知道,这个从小就被照顾着与他一起长大的天真可爱的女孩子,怎可能在这乱世生存下去。她被卖进了烟花之地,可她宁死不从,情愿一头撞死。老鸨看她生的一副好皮囊,还是个公主,便把她救下来了。昏迷之中她一直再说:我的无眠哥哥会来救我的,她不舍得芊芊这样。将军不知这一切。一年以后在颜陌祭日那天,他遇见了得了花柳病而被赶出来的芊芊,她浑身青紫,苦苦哀求不要赶她走。将军心痛不已,将她带回了皇宫。她还是公主,可她心里太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爱她,父亲说爱她,弃她不顾,将军说爱她,让她自生自灭。生在乱世,原本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可是她所爱的人都丢了自己,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怪物。”
李二狗看见林公子眼角有亮晶晶得东西,但是城里人都说,林公子从来不会哭,于是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又不见了。
“还想听后来吗?”
“想知道芊芊怎么样了”李二狗闷闷的说
“后来,将军二十二岁那年,他的父亲带着先皇回到了皇宫。他的父亲说,当年你从我手中夺走虎符,我本就应该杀了你,这样就不会铸成如此大错,我们林家世代忠良,容不得你这种逆贼存在。父亲用的是他当初赐给自己得第一把佩剑,他开心了整整一个月,当那束光芒闪过自己的眼睛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了自己的一生。身体被刺穿的时候,除了预期的疼痛,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虽然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他却摸到了那件她亲手做的喜袍,大红色的,绣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可笑吗,他把她害成那样,她却又奋不顾身与他一同赴死”
她说:“我本是恨毒了你,可是看见你难过,我却比你更加难过。我才明白,我愿是爱惨了你。”
“他常年习武,自然不会因为这一剑就倒下,可是他的芊芊却为了他而死。他强忍着疼痛拔出了剑,踉踉跄跄的抱着芊芊走出了皇宫,去了一个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地方,那个当年芊芊说想和他在这里拜堂成亲的地方,那个芊芊说希望自己做这河里的一条鱼得地方。”
然后,林公子没再说,李二狗没在问。就这样默契的喝酒到月明星稀。
其实,这故事的结局是,他搭好了台子,点了火,抱着芊芊一同葬身在那火海之中。他说:“芊芊,这辈子是我对你不起,来世我一定偿还于你”
无眠没错,他只是想为了心爱的人报仇。芊芊没错,她只是想守护自己最心爱的人。皇帝没错,他只是守护了自己的江山。所有人都没有错,那到底错在哪里了呢。或许,错在了生不逢时,身不由己吧。
他们不知道的是,后来皇帝赐死了林彪,五年后皇帝得一西域女子,名叫颜陌,为博她一笑,这无数人用生命打下得江山,最后付之东流。那将军的女儿呢,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们只能知道,这人间,本就是炼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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