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衫脱与呆底

 

 

此标题乍看上去有点怪，意思是：戏里人物忠奸贤愚，男女贵贱一个个活灵活现，其中的英雄豪杰更是令人爱慕崇敬。可是，等戏演完了，大幕拉下，戏服脱掉，彩妆卸去，你会发现，饰演旦角的女演员远不是像台上那样魅力四射，伶俐可爱，男戏子也不似唱做念打时的阳刚豪迈，超凡脱俗，也不过普通人罢了，甚至有点发傻发呆。句意类似当下谚语：出水才见两腿泥。

该句出自南宋文人朱敦儒的《念奴娇·老来可喜》，全词是：

 

老来可喜，是历遍人间，谙知物外。看透虚空，将恨海愁山，一时挼碎。免被花迷，不为酒困，到处惺惺地。饱来觅睡，睡起逢场作戏。   休说古往今来，乃翁心里，没许多般事。也不蕲仙不佞佛，不学栖栖孔子。懒共贤争，从教他笑，如此只如此。杂剧打了，戏衫脱与呆底。

 

大意如下： 世人多为进入老境而而沮丧而失落，不过，凡事都有另一面。老来可喜之处在于，因为经历了太多人世间风霜雨雪和喜怒哀乐，谙熟了外界各种环境以及纷纭人事变幻，也看透了虚荣奢华背后呼喇喇大厦倾倒时的残酷真相，故而再大的怨恨忧愁，一时的纷争与不快统统很快都能揉搓碎掰碎了消化掉。还可以避免被酒色迷惑困扰，到哪里干什么都会比较清醒，不会再犯年轻时的天真错误。 生活嘛就那么回事，饥来则食，饱来觅睡，醒则逢场作戏： 吃饱了睡一觉，起来后逢场作戏。话语至此，可能会有人不服气，会以古往今来那些五迷三道的等等来反诘。老夫的回答是，别再跟我提如何评古论今，我心里早没有这么些事了，那些心灵鸡汤远不如一掬清澈的泉水更让人明目清心。现在的我，既不去求仙，也学不来佛，更不想去学到处周游讲学的孔子。别人要说什么，就由它说好了，懒得与其去争论辩解，任他们去嘲讽去讥笑吧，就这样就这样了。就像演戏，谁演或不演谁，演得像不像谁，都一样。等到结局终了，还原本色以后，一切都将烟消云散，重新恢复寻常生活的平凡稀松样子。

顺便提及，关于“戏衫脱与呆底”一句，学者南怀瑾的解释是——这出戏我唱完了，把唱戏穿的这个袍子留下来，给后面这个傻瓜去，我不干了。“杂剧打了”，我这个戏演完了，辞职了。“戏衫脱”，戏唱完了。“呆底”，那个傻瓜——谨供参考。此外宋代宋伯仁《欲谢一十六枝》：“脱得戯衫时，方知有呆底”。

看得出来，词中充满了浮生若梦的消极思想与诗酒自放的颓废情调。这主要是朱敦儒晚年事秦桧，落下笑柄，留下了历史污点和人生遗憾，仕途是也因此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