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朋友圈里流行一句无厘头:我不想活,但我不敢死。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他妈的活着真累!
树长一身皮,人争一口气。人生一世,我们确实有太多太多放不下,有太多太多求不得,有太多太多伤不起。而归根结底,是我们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认可与评价,习惯性活在别人的眼睛里。
小时候考试不及格,老师和同学的眼光会杀死你,更别提面对父母时的那份惶恐与自责。长大一点,没上大学,或者工作没着落,那种前路缈缈后路茫茫的感觉,说来都是一把心酸泪。到了情窦初开季节,又为恋爱折磨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在情场上身经百战了,却发觉自己早已到了孤独求败的境界,没有了知音与对手,这情场的江湖还怎么混?待到自以为看破了万丈红尘与人生乱相,想要摆脱羁绊与负累,潇洒走一回时,却又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不得不在两点一线上残喘苟活。倘若要是自己身体得个重疾,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会让你忽然感受到什么是“多么痛的领悟”。如果我们继续老到走不动呢?那时,如果回想自己一生都在惶恐中度日,尽管追悔莫及,但恐怕一切都为时已晚了,只剩一声濒临死亡的叹息罢?
我曾在农村的一个偏僻小镇上长大,并在那里工作了六年。再没有那个时候般,对人情冷暖体味得更加深刻了,也再没有那个时候般,感受到人言可畏的无敌力量了。我们中绝大多数人,基本都已经离开了生养自己的故乡,历经十余年的打拼辗转,在异乡安营扎寨,繁衍生息。对故乡的那份深厚的眷恋,恐怕也只能是存留在梦里的一份假想与思念。我们对故乡割舍不下,是因为那里还住着年迈父母与亲人,是因为那里还留有我们的往事与足迹,或者是因为还有某个少年或者少女,依然在内心的某个角落模糊地闪耀着,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是因为我们眼下的生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如果故乡真的好到吃穿不愁,无忧无虑,梦想达成,我们不可能会踏上异乡之路。除开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纯粹,我想更多的,恐怕是生存与境遇的难题,使得我们不得不改变自己,去闯荡一个未知的世界,获得新生。
我最美好的六年青春,是在镇上教书的日子,如果仅仅是因为工作辛苦与繁忙,我想当年我不会选择离开。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故乡的空间太小了,小到大家只顾着争夺生存的利益,只顾着编织别人的谣言,只顾着踩踏别人的尊严,用尽自己所能的一切手段,来获取自己的生存与价值。于是,大家仿佛都有着共同的默契般,精心营造与参与到那张无形又坚固的人情关系网络里。而那些自命清高,对人情网不屑一顾的那些人,或者说天生愚钝,能力低下到不懂营建的那些人,更甚者是卑下的身份地位不足于高攀进人情网里的那些人,要么在压迫中受尽欺凌,殆误机遇,要么在反抗中成功逃亡,获得新生。我算是成功逃亡的那种人吧。
逃亡之路按理都很坎坷艰辛,因为你必须扛住流言蜚语与压力,必须认定目标一往无前,逃亡途中还会遇到很多不可预料的凶险与困难,你必须一一击败与克服。但是,几年,甚至十几年过去了,基本上,坚持下来的人,都已经在梦想之城生存下来,再回头遥望故乡的风情,已经是另外一种心境了。没有了恐慌、压力的故乡,显得那样温情而美好,因为,那是成功逃亡的人起步的地方,怎么能忘,又怎么会不眷恋?所谓恨之深,爱之切。只是如今自己足够强大,时过境迁,记住故乡的美好,就足够罢。
你的生活好不好,并不需要别人都知道如今,成功逃亡故乡的我,常常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无人区”,这里没有任何人情利益网络,而且是绝对够包容,够开放,够自由的“无人区”。在深圳的生活场景里,你尽可以在大街上踢踏着拖鞋,穿着廉价大T恤,而不需要担心遇上某个熟人,惊讶你生活得很凌乱,很狼狈。你尽可以和你认为志同道合的人结伴交友——在某些人眼里,也许这些人毫无交往价值,但你不需要担忧人言可畏,或者害怕被说三道四。你当然也可以偶尔很奢侈地买个自己喜欢的几万元的包包,而不用担心别人说你打肿脸充胖子装土豪。如果你觉得累了,尽可以心安理得的在家里做个家庭保姆,而不用忧虑别人说你是多么无能无用靠老公吃饭……总而言之呢,生活在“无人区”的你,一定会很庆幸自己离“口水镇”十万八千里,不至于被它淹死。
但不是所有人都生活在“无人区”,也不是所有时刻,你都能待在“无人区”。人不在同一屋檐下吧,朋友圈会把你拉进同一方天空里。于是,异乡的“无人区”与故乡的“人情网”,仍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注重保养的晒美貌,儿孙满堂的晒幸福,衣食无忧的晒生活,事业成功的晒成就,高学历的晒知识,土豪级的晒圈子……这里有两种人,一种是喜悦分享,一种是成功炫耀,但归根结底,其实潜在意思无一不是:我活得其实很好。
买了几套豪宅,成为了精英阶层,或者攀上了富豪嫁入了豪门,或者一夜暴富挣了几千万,等等,因为这样有图有真相的晒场,大家又开始相形见拙了,尤其是那些留在故乡生活平平的那些人,估计会自惭形秽了:可怜自己,多年来毫无建树。
人比人,气死人。其实真的是大可不必。因为几乎所有人,晒的都是幸福,隐藏的,都是不幸。我们很少看到别人晒老公找了小三,或者晒自己出轨,或者晒自己离婚,或者晒自己被父母指责不孝,或者晒自己被老板炒鱿鱼,或者晒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不道义的事,或者欠别人几百万,或者晒自己的内心的弱点甚至缺点……而幸福和不如意的比例,很多时候,其实是成正比的。当然,上帝的宠儿例外。
自己怎么生活,其实不需要别人知道。狼狈也罢,艰难也好,富足也罢,平淡也好,这都不是评价生命的标准与意义所在。
在我看来,生命的意义在于无所顾忌而且自由自在的活着,幸福的定义在于没有逼迫和缺憾下的知足感,快乐的定义在于为了某个小梦想或者大目标,尽情忘我的奋力追赶……
生命,是只关乎自己存在的一次旅程,不要让别人的眼睛,左右了你的体验。也不要用你的强势,鄙薄了别人的存在。更不要用你现在的成功,去衡量别人的平凡。有权左右生命的,唯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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