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越是平淡无奇的口吻,越会让人感觉忐忑不安。
阿拉丁的父亲乃是我们市某局专管财务的副局长,不出事情还好,一出事情就必定不是小事。
然而阿拉丁将这事说出来,语调平淡,丝毫不见波澜。
我在心里斟酌着词句,然而却丝毫找不到什么既合适又隐晦的词语来帮我表达我的意思。
最后,我硬生生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拿了多少?”
阿拉丁听了,无可奈何的一笑,用一种几近沙哑的声音道:“要是真要是拿了钱那还好了……”
我望着阿拉丁,发现他的眼睛中埋藏着一种我从没见过的闪烁,他抿着嘴,表情很复杂的和我对视。仿佛在等我的答复。
我和阿拉丁是初中的同学,从认识算到现在恐怕是有八年了,在我的印象里,阿拉丁,西瓜和我口袋里的零用钱几乎都是一样的,我们都吃七元的盒饭再喝一元的矿泉水。一起到两元钱一小时的黑网吧去打游戏。他从没有比我阔气过哪怕一丝一毫。如果他的父亲贪赃了几十万,甚或是上百万,那么怎么一点没有从阿拉丁的身上表现出来呢?
但是我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好轻轻的把手伸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背。
阿拉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吧,和我回去吧,我妈到省城去找律师了,这两天我一个人在家里住着也怪无聊的。”
阿拉丁的家距离我们吃饭的地方不不远,驾车三分钟就到了。其实细细算来,我已经有三年没有来阿拉丁的家里了。他的家在一幢黄色的住宅楼的四楼。我随着他慢慢的走上去,发现楼道内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缭乱了一些。阿拉丁回头望着我说道:“怀念不?”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在前面领着路,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一边问我:“唉,我说你会玩狼人杀不?”
“狼人杀?”我茫然问道。
“你没有玩过么?”阿拉丁的语气里透出一种失望来。
“等一下,你说的是不是天黑请闭眼?”
我曾在高中的时候玩过这个游戏。只不过那时不叫狼人杀。
“应该差不多吧。”阿拉丁用一种商量的口气说着话,终于走到了四楼,“我和西瓜这两天准备玩这个,算你已经凑齐五个了。”阿拉丁说这话将防盗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他打开防盗门先走了进去,我也跟着他走了进去。我上一次来到他家还是初三的时候,这一次是故地重游,我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墙上的贴画还贴在那里,就是颜色黯淡了一些。我们两个走进卧室里,我站在他的书架前,很多的书我之前全都见过,我从书架里摘出一本书来,是《少儿谜语大全》,拿着书对着阿拉丁道:“还记得么?嗯?”
“咋的呀,这书和你是亲戚呀?”
“滚,你记不得咱们初中的时候,拿这本书猜枚行令来着?”
“不记得了。”阿拉丁把脑袋一转,双眼茫然的盯着我“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能记得啊?”
我当然记得。
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中考之前,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去参加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之后我和西瓜来到他的家里吃午饭,午休的时候,我们三个躲在阿拉丁的房间里面聊天。
后来没有意思了,我就从阿拉丁的书架上拿起了这本破旧的少儿谜语大全之类的书籍,出谜语来给他们玩儿。
我记得阿拉丁当时很自信的和我们讲这里的谜语他都记得,这书已经叫他翻得烂了。我和西瓜表示不信,他就叫我们随便找一首来考他。
我翻到一页,信口念来:
两只翅膀一颗牙,不会飞来只会爬,生来好管不平事,口吐朵朵白莲花。
“这啥啊?”阿拉丁听得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毫无头绪。
我见他猜不出来,就告诉他:“是刨子。”
“刨子是什么?”
我们一直在市区长大,从来没见过木匠使的刨子,别说阿拉丁,就是我也不知道“刨子”是怎样的一种东西。
“我给你再出一个。”西瓜拿过书来,翻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慢慢的念道:
两耳尖尖嘴巴长,一片钢舌口中藏。时间多少不平事,请他帮忙一扫光。
“这……这是个啥呀?”阿拉丁一脸大写的蒙比。
西瓜憋住笑道:“刨子!”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和西瓜抱在一起。
愤怒的阿拉丁,从床上跳了起来,将我摁在地上,用双脚夹住西瓜的头。将他扭翻在地……
“有这回事么?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不再和他说话,信手翻着这已经破旧的不像样子的书来。“你忘了?那我再给你猜一个吧?”
“有这回事么,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是初三的时候,你咋记不住了?”
“真没印象了。”阿拉丁嘟着嘴道。
“喏,我再给你猜一个啊。”我捧着书念道:
扁扁身体一颗牙,鲁班师傅发明它,不论春秋与冬夏,留待身后雪花飘。
阿拉丁,没再说话,意味深沉的看着我,正午的阳光洒进房间,晒着我的后背暖洋洋的,阿拉丁的脸上泛着金光。那一刻,我认为这场景应该出现在我的梦中,如果没有,那么在以后的时间里,这场景一定会出现在我未来的某个梦里。
突然,阿拉丁无声的笑了。用一种几乎不发出声音的,低沉的,沙哑的语调和我说道:“李竹屏你可真可爱。”
“其实我也很无奈。”我逗趣的补上一句押韵的回复。
阿拉丁从床上站起身来“我去银行还贷款,你先在我这里睡一会儿。”
说罢起身要走,我和他走出卧室目送他走到门口,他将门推开,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回过身来,“刚才那个谜面的谜底。”他笑着道:“是刨子,对吧?”
我无声的笑起来。
“你和西瓜两个以后少他妈套路我。”
说罢,一转身就出门去了。
我做了整整一天的车,确实是累得不行了。我闭上了已经酸痛的双眼。躺在床上,想起阿拉丁刚才说要加上我和西瓜一起玩游戏,其实狼人杀这游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玩了,只是记得有两个人要扮演狼人,每次天黑了,他们都要杀掉一个人,知道杀光了所有的人为止。在多余的什么我都想不起来了……胡思乱想了一会,我就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了刘白,还有李国涛和我几个大学同学住在一座白色的别墅里,有一天晚上,我发现李国涛和刘白变成了狼人,杀死了一个同学,第二天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讨论是谁变成了狼人,我虽然知道,但是一言不发。就这样,他们两个每天晚上都会杀死一个人。我们班级的同学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减少。直到最后,只剩下刘白,李国涛和我三个人了。最后一个晚上,我没不睡觉,就坐在床上等着他们来杀我,果然他们推门走了进来,但并没有变成狼人的样子。
我平静的对刘白说:“你要杀了我么?你要杀就杀掉我好了。”
可是刘白和李国涛并没有这样做,刘白朝着我甜甜的一笑,继而转过身去,踮起脚尖和李国涛接吻。
我突然感觉有一根刺扎到了我的心里。我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失声痛叫了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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