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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个时候，我们还租房居住。
那片房子，在城市的东门，边边上。距离，城市不足三千米。
都是一些城郊农民的房子，因为离城近，像我们这些租房居住的人，很多。
我们那一家房东，姓戴，叫戴有河。大约四十多岁，中等个子，也种地，主要收入靠房租。
他家的院子大，祖上留下来的。常常一间不空的住满了人。
他有两个孩子，我们住进去的时候，他的女儿已经嫁人了。
家里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在读书。
我们常常看见房东的病女人张丙燕，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患有风湿性关节炎，双手手指都是变形的。似乎，什么活儿，都不能干。
所有活儿，都是男人戴有河在干，那个家，就靠着男人在撑着。
（二）
大约是一个萧瑟的秋天。忽然，传来噩耗。
这个戴有河，晚上骑着摩托在路上走呢。
不知被什么车撞了，非常严重。紧急送到医院，已经没有了呼吸。
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我们很震惊。太可惜了。还那么年轻。
邻居的宋老太太也感叹说：东西是真的，人是假的。生活好了，人的命太脆了。
然后，我看到，他们家，涌来了许多亲戚朋友。家门口，也摆满了花圈。
大家，谈到这个戴有河的时候，都说，这是一个好人。
我还记得，他黝黑的脸上浮现的极为真诚的笑容。
第二天，出殡的时候，我看到房东病女人张丙燕，跟在车后哭。
有两个女眷扶着她，声音不大，足以撕心裂肺。而，呜咽的唢呐声，更使得这种悲伤蔓延开来。
后来，这个张丙燕，几乎躺了一个月，才重新出现。
闲了，依旧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和一些租户们聊天。
有时，张丙燕的女儿戴容来看她。我们就看到戴容，帮着母亲洗衣服。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可，命运残酷的地方在于，坏事，还会发生。
戴有河的儿子叫戴天。内向，话少。戴着近视眼镜。
高中毕业之后，没有考上大学，就闲待在家里了。没有去学习什么技术，也没有去当兵。
他一边干点农活，一边管理租户们，按时收取房租。倒也，衣食无忧。
后来，戴天谈了一个女朋友。
那个女孩，身材微丰。五官清秀，性格也好，叫什么玲子。
两个开始，相处的挺好的。
有时，我们也看到，他们一起逛街，还手拉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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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可能谈崩了。就不见，女孩来了。
听说，和一个开挖掘机的男孩走到了一起。
有技术的男人，或许，会带来踏实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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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我的孩子还小。孩子体质又弱，三天两头跑医院呢。
我的生活，也一地鸡毛。
当孩子睡着了或者有空的时候。我还得赶快看看书，或者写写字。
那个时候，报刊或者当地广播电台能用我的一篇文章，对我都是极大的精神鼓舞。
院子里聊天的“人堆”里，我一般很少去，没空。
不然，我或许会听到更多故事。
后来，记得是夏天闷热的傍晚。
这家人，又出事了。又听到哭声传出来。
那些参加过戴有河葬礼的人，又来了。不过，这次，更多的是叹息和痛心。
来的人，也变少了。
世态炎凉，从参加葬礼的人数，就可以看出来。
这个刚二十一岁的戴天，因为失恋，竟然，喝农药自尽了。
听到消息时，我还有点不相信。
觉得，不可能吧。现在医疗技术先进，洗胃，应该能救过来吧。
事实证明，有些事，无法挽回。
戴容的女儿，那时，六七岁了。
她说，他的舅舅，已经放在冰柜里了。
听到这样的话，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太遗憾了，人生才开始呢，就结束了。
这个傻小子，难道不知道，人的一生，会有许多选择的机会。
就像玩游戏，升级打怪，也许在下一个转角，会遇到真爱呢。
戴天，可能自私到，都没有想过，自己走了，老母亲怎么过。
如果，稍稍想想母亲，或许，悲剧都不会发生。
那个晚上，房东的屋里，一直有哭声传来。悲戚，压抑，痛到不忍听。
处理完戴天的后事，偌大的房子，就剩下病女人张丙燕。
她的眼睛，我都不敢看。似乎，那里藏着无尽的痛苦与悲哀。
这个饱受现实摧残的女人，越发瘦削，穿在身上的衣服，好似借来的一般宽大。
从那以后，每次看到她，看到她的身影。我都觉得，我是在看祥林嫂。
她的女儿戴容，倒也经常来看她，照顾她。
后来，我们就搬家走了。
再后来，那一片平房全部拆除了。因为，房东女人张丙燕的房子面积比较大。听说，得了一笔巨额拆迁款。
她被她的女儿接走了。
老人常说一句话：
宁看儿子屁股，不看女婿的脸。
一个病女人，最怕被“人家”嫌弃。最怕，女婿给脸色。
不过，看在老妈有一大笔钱的份儿上，女儿女婿也应该会好好对待她吧。
愿她晚年，生活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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